三月的天,多半是陽光明朗,暖意微灑的。在京城文昌巷的路上,蘇昭寧和蘇瑾瑜並排而行。蘇瑾瑜手中拿了個長條的錦盒,他朝身邊的蘇昭寧問道:“二妹,可覺得無聊?”
蘇昭寧抿唇笑了笑,朝蘇瑾瑜道:“陪著大哥哥選筆墨,我怎麼會覺得無聊。往日即便想這樣細細對比,也是不能呢。”
蘇瑾瑜聽了,心底不由得對蘇昭寧升起一絲愧疚之情。他知曉那日四皇子不再追究長安侯府其他人,隻不過是因為玉佩是四皇子自己送出來的。四皇子心裏清楚,沒有這份寵愛,蘇珍宜做不成那番算計。
蘇瑾瑜心裏同樣亮如明鏡的是,他深知他自己也算幫凶之一。
於外,三妹是得了四皇子的青睞,於內,三妹也是打動了他。若不是這樣,一個長在長安侯府外麵的三妹,憑什麼打動四妹,與對方結盟對付二妹。
再加上蘇昭寧真真切切在久久如意件上立了功的緣故,蘇瑾瑜很樂意尋個事情,既能讓蘇昭寧幫上忙,又間接替她擋去了二房人的尋茬。
他道:“這次的事是真的要麻煩二妹了。我新到戶部,要忙於公務。但清明將到,那些祭文原本都是我手抄的,如今是隻能都麻煩你了。”
“大哥哥太過客氣了。”蘇昭寧自然也明白蘇瑾瑜的苦心用意。
她領情道:“昭寧知道大哥哥這是在為我好。昭寧一定不會辜負大哥哥的期望。”
蘇瑾瑜聽了,心裏更加覺得他那日的感覺無錯。八位妹妹當中,除了一母所出的大姑娘,唯有這位二妹與他最為相像。
他心中對蘇昭寧好感漸生,腳下步子也就更加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慣去的書坊。
“掌櫃,我定下的徽州歙硯到了嗎?”蘇瑾瑜問道。
那掌櫃忙迎上來,熱情地答道:“到了。這歙硯才來十個,今日就隻剩下您定下的這一個了。若不是早就付了定金,這一個我也留不住啊。”
蘇昭寧聽了,倒起了幾分好奇。她問道:“這歙硯如此搶手,到底有何獨特之處?”
掌櫃捋了把胡須,笑著答道:“這表麵上的成色,我誇上天,客人你們也未必會相信。徽州歙硯的好處,還是要擅書法的人,自己試一試才知道。”
掌櫃在賣關子,做哥哥的蘇瑾瑜卻少見地耐心了一次。他在旁向蘇昭寧解釋道:“歙硯發墨益毫、滑不拒筆、澀不滯筆,是以為文人們所追捧。”
蘇昭寧點了點頭,雖隻是這般聽說,但卻也理解了歙硯的可貴。
隻見掌櫃將歙硯給蘇瑾瑜查看後,又小心裝入盒中。除了盒中原就有的綢緞外,掌櫃還十分小心地在小盒中,歙硯的空旁處填了許多柔軟的布料。
將硯台包得萬無一失後,掌櫃才將它遞到蘇瑾瑜的手中。
蘇瑾瑜接過硯台,卻是轉手就把它遞給了蘇昭寧。
“好硯才順手,二妹這段時間要辛苦,就用它吧。”他說完,又問掌櫃,“可有什麼嬌俏些的鎮紙樣式?”
掌櫃忙讓小二端來了滿滿一盤的玉石、黃石等質地的鎮紙。
蘇瑾瑜望了一遍後,問道:“可有吃食形狀的,比如板栗?”
掌櫃對這個要求十分意外,隻能道:“可以花費些時日,定做兩個。”
“那就定做個板栗模樣的,二妹覺得如何?”蘇瑾瑜低頭望向旁邊的蘇昭寧。
蘇昭寧抬頭望了望她的大哥哥,再三確定了對方眼中並無玩笑的意思。
“大哥哥喜歡就好。”蘇昭寧隻能這樣回答。
蘇瑾瑜解釋道:“並不是我用,是送給二妹你的。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吃板栗糕。”
蘇昭寧聽了,心裏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情緒滑過。那就像是溫泉中的一縷小水流,極小極細的在心間流淌過去。但並不讓人覺得生厭。
她的聲音中有著自己都未察覺出來的喜悅,蘇昭寧道:“那就依大哥哥說的。”
出了書坊的門,兩兄妹什麼話都暫時沒有再說,可是兩個人的神情,似乎都比先前剛出長安侯府的時候要好看多了。
於蘇昭寧而言,這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卻仍期盼的東西。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還是貪戀那來自親人的溫暖的。哪怕隻有一點點。
於蘇瑾瑜而言,他第一次覺得,其實二妹與他的大妹也沒有什麼兩樣。都是一樣需要關心、很容易滿足的小姑娘。
就在兩兄妹都沉浸在這種小小的滿意中時,一個聲音打亂了他們的思緒。
“姑娘可要算命?”
隻見一個周身白衣,手握幡子的算命先生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蘇瑾瑜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將蘇昭寧擋在身後。他本想訓斥那突然出現的江湖術士,可看清楚對方麵容的時候,話卻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