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遂舒適的日子容易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炎炎的夏日已經是到了尾端盡頭。
立秋這日,蘇昭寧十分意外收到了安怡縣主的帖子。
上次安怡縣主回京的接風宴,是六公主一手操辦的。
當時安怡縣主要被指婚給藏錫二王子的消息,在京中貴女圈中傳得沸沸揚揚。如今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這婚事仍未有個定論。
在這種情況下,安怡縣主送來的請帖,在蘇昭寧眼中,簡直就差沒在帖子上麵明晃晃寫三個字了——鴻門宴。
依著現在安怡縣主日益衰退的受寵程度,和她哥哥蘇瑾瑜在聖上麵前日益得青眼的程度,蘇昭寧對這張帖子是完全可以婉拒的。
但是拒絕了這次,下次又如何,下下次又如何?
左右,安怡縣主對自己的不善就在那裏,並不會消失,並不會改變,蘇昭寧索性坦然去赴了這次宴會。
安怡縣主的父親北郡王爺,真真切切就是當今陛下的嫡親弟弟。據說當年北郡王爺運糧不力、延誤了戰事,引得今上震怒,是以王爺被貶為了郡王爺。
但終究這位北郡王爺是今上的兄弟,所以郡王府規格是比著王爺來的。也就是說,實際上它仍是當年的三王爺府。
蘇昭寧上次應六公主邀約的時候,就來過北郡王府。但那日應約的人許多,她也沒有什麼目光餘地去看這郡王府的陳設。
這一次卻是不同。
跟在郡王府的侍女身後,蘇昭寧一路往上次辦接風宴的湖亭那邊走去。
沿途之中,郡王府的朱漆回廊、雕欄玉砌皆應入眼簾。最為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已在眼前的湖亭上方,一條栩栩如生的石蟒盤旋在湖亭的鏤空花樣之中。
蟒為王爺衣袍上的圖案。
北郡王爺雖曾是三王爺,但如今他就隻是一個郡王爺,這等擺設是逾越了的。
蘇昭寧收回視線,當作沒有看到一般,走進湖亭之中。
湖亭當中是一個玉石麵的石桌,那玉石麵上被刻了十字樣的痕跡。
再聯係旁邊的兩個石頭盒子,蘇昭寧便知道,這乃是一個棋盤。
安怡縣主姍姍來遲。
她從另一側回廊踏步上來,看見蘇昭寧,便遠遠地就同其說話了:“沒有想到蘇二姑娘你這般大度,時至今日,仍願意收帖子見我,實在讓我喜不自持了。”
“縣主言重了。”蘇昭寧十分淡漠地回了一句。
方才安怡縣主刻意營造出的熟稔感,頓時在兩人中間煙消雲散。
蘇昭寧不知道安怡縣主是為什麼,突然就擺出這樣一幅與自己感情甚篤的模樣來。
她是不想踩上這與安怡縣主交往甚密的台階的。
而蘇昭寧的冷淡回應,並沒有惹來安怡的不快。
她走到蘇昭寧麵前坐下,又熱情邀蘇昭寧道:“昭寧坐吧,我們下一局棋如何?”
這般好脾氣的模樣,簡直不像是蘇昭寧過去認識的安怡縣主。
對方的改變是真是假,都不是蘇昭寧需要關心的問題。她隻管安然度過今日的宴會。所以,這對弈,蘇昭寧並沒有拒絕。
在沒什麼好談的兩人之間,下棋不失為一種打發時間的好辦法。
安怡縣主似乎沒有邀其他人。蘇昭寧在心中暗自揣摩:安怡縣主這次對自己的邀約,是替其他人邀的嗎?
她腦海中突然就出現了一個畫麵——定遠侯爺南懷信救了自己的情景。
當日在朝陽長公主府,殺氣已經真真實實近到眼前,是南懷信的闖入,將那殺氣打斷。
想起的雖然是定遠侯爺南懷信,但蘇昭寧卻知道,那日的真正原因還是在七公主身上。
因為六公主想陷害七公主,所以就拿她的性命來挖坑。
今日,安怡縣主又是想幫誰挖坑?
蘇昭寧伸出手挑了黑子。
安怡則將白子拿到身邊。
黑子是先行的,蘇昭寧此舉是流露出無意讓安怡的意思。
她率先落子下去,安怡亦是緊跟著落子。
蘇昭寧再落了一子。
安怡亦是迅速也落子。
兩人一來一回,落子動作都很利索。在一株香不到的時間裏,棋盤上已鋪了近一半的黑子和白子。
執了棋子在手中,蘇昭寧抬頭望了眼對麵的安怡。隻見對方的注意力全然凝聚在棋盤之上,似乎真是全身心都投入了下棋之中。
蘇昭寧收回目光,望向麵前的棋盤。既是下棋,她便也認真下棋。
一局畢,蘇昭寧堪堪勝過安怡。
“再來一局。”安怡親手去收子。她下棋之中,並沒有說其他的話去為難蘇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