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下山前一日夜。
安歌屋內。
安歌倒了兩杯茶,喚我先坐下,“你們明日便要走了?”
“恩,明日一早便走。”
“沒想到一晃竟然已經十五年了。”安歌嘴角含笑,看著我道:“你雖是最後一個入師門的,卻是第一個有孩子的。”
“二師姐這麼急著叫十一過來,便是來取笑我的?”我端過手中的熱茶抿了一口,茶香濃鬱。
“我喚你過來,自是有正事。”安歌微微皺眉,“是孩子的事。師父說得對,這個孩子與帝王家無緣,強留孩子下來,除去為孩子解毒,教他習武外,便是讓他隔斷與帝王家的因緣。”
“二師姐,他是我的孩子,是西梁的皇長孫,怎麼會與皇家無緣呢?”
“這是他的宿命。”安歌眼角染上了絲絲苦意,“你這一生不便是逃脫不開宿命嗎?若想這個孩子平安喜樂一生,唯一的法子便是讓他遠離皇室。”
“二師姐的意思是十五年後,孩子也不能……回到我們身邊。”
安歌垂眸,最後慢慢吐出一句:“少些牽扯,這個孩子才會安全。”
夜色,涼如水。
手中的茶水冷去,我起身看向身前的安歌,道:“他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我割舍不了,但……我一定會保護好他。”
說完,轉身離去。背影孤寂而溫柔。
安歌歎出一口氣,若不是危及孩子性命,她亦不會說出這般傷人的話。有些事,早已注定。
這個孩子,命星奇特,卻總是少了些什麼,或許,將來等他長大能找到缺失的東西……
多年後,看著孩子夜以繼日習武,安歌忽然明白了,這個孩子缺少了什麼。他即使受傷,除非鮮血染紅了衣衫,否則便繼續拚命習武;吃飯亦是一樣,放到嘴裏,嚼幾下便囫圇吞下,在他嘴中,從不曾有過酸、甜、苦、辣。他不去依賴任何人,更是不對任何人有過感情。
西梁,宴城。
半年後,新皇繼位。
後宮之中,比起外邊的瀟灑恣意,更顯得冷冰冰,像個冰窖一般。
夏興繼位一月,外邊便有不少文武大臣開始上書選秀。在早朝上,夏興將一半的奏折扔進了火盆裏,燒了個幹淨,之後才堵住了多舌人的嘴。
這日,夏白抱著閨女進宮,看著粉雕玉琢的孩子,我心口的氣算是消了一大半。
夏白抱著閨女,一邊玩著一邊說著,“三嫂,三哥不都將那折子燒了嘛,你還氣什麼?”
聞言,一聽便是說客,我咳了一聲,冷冷道:“他燒是他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燒不都是為了你嘛,你不知道外邊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可都眼巴巴等著呢……八弟的意思是,三嫂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外邊那幫老臣一般計較。”
說到底,選秀的事夏興一直都沒同意,都是那般老臣子在算計著……這事兒,的確也怪不得夏興。可我一想到這事兒,心口便順不過一口氣。
胸口有些惡心,我捂著嘴,又泛上了一陣惡心……
“三……三嫂你怎麼了?”夏白見狀,忙起身去喚了太醫。
太醫診脈,順了順嘴角的長須,笑道:“恭喜娘娘,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
聞言,我隻覺得頭上一昏,伸手摸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原以為是胖了,沒想到是有了……
看到床邊的夏興,我瞥過了一張臉。
殿內的人忙看著臉色退下。
夏興坐到床邊,牽過了我的手,柔聲道:“怎麼,還生氣?”
我閉口不言,本來已經不生氣了,眼下的氣又不順了。
夏興眸中帶著一份柔意與無奈,道:“以後絕不會有人再提選秀之事。”
“……選秀的事我早就不生氣了。”我垂眸看向肚子,忽而抬頭看向夏興,“你知道有多疼嗎!還要疼上好久……生完後還不能動……很辛苦的!”
夏興聞言一愣,他還真是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
我雙手掐上夏興的臉,“要不,你來生?”
夏興身子向前一傾,唇角一暖。
這件事,怕是不能。
不過,若是可以,下輩子,他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