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新搬來的嗎?以前沒見過你。”畢竟附近鄰居家的孩子我幾乎都見過。
“嗯。”女生聲音依舊輕輕的,我覺得不仔細聽,就被風吹走了。
“你叫什麼啊?我是顧她城,你可以叫我顧城,她城都可以了。”我停頓了一下,“嗯,就是出了這條胡同,在再往前走,那棵大槐樹旁邊就是我家了。”
我開始自報家門。潛意思是你可以找我來玩。其實小學時代,我從沒領同學來過家裏,因為我討厭陌生人的氣息,和對哥哥的問長問短。可她不同,人畜無害的模樣,讓我心生親近。
“白華。”她終於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打量我,好像我能吃了她似的。雖然不想承認,她的確比我高一點,身材也發育的剛剛好。
你說話就一定簡潔的要死嗎,我想。站在原地,本想再和她說幾句話,比如你多大了,在哪上學之類的共同話題,就被打斷了。
“我要回去了,改天見。”叫做白華的女生說完,就一路小跑進了姥姥口中常提的老張家。
那一家我見過,夫妻倆整天好吃懶做,沒有孩子,尖酸刻薄的麵相讓人看著就不舒服,鄰居都不願與之往來。白華住他家?
正在這時肚子咕嚕的響了一下,我使勁甩甩腦袋,管別人的事情幹嘛,回家吃飯去。到家以後,看到大黑已經自己灰溜溜鑽窩裏了,那哀怨的小眼神一閃而過。我將門關嚴,最近偷捕大狗的人非常多,我可不想大黑成了一盤盤狗肉被端上桌,成別人的下酒菜。可又心想,那一腳是不是踹得太狠了,大黑充其量對那女生虛張聲勢,並不敢下口咬。說不定跟自己一樣就是想打個招呼呢!可是大狼狗的熱情是沒有幾人能承受得住的。我掏出僅剩的一塊奶糖剝開糖紙,就給大黑扔過去了。
回憶起來,當初大黑在自己剛來這個家時,還隻是一個小狗崽,現在五年過去了,也算是一條有感情的老狗了。隻不過小狗可愛,可以抱抱玩耍,這一長大了吧,要真再抱它,那就是說不出的怪異。
第二天。
“什麼,你說有美女住你家附近,哪天帶來我瞅瞅。”死耗子不知死活地朝我湊過來。我一把將他稍有嬰兒肥的臉推出好遠,故作嫌惡的將手在沙發上蹭蹭,“那可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哼!”斯爍揉揉被我碰過的臉蛋,老實坐回沙發上,聳聳肩不以為然,“反正我對女生不感興趣,有大把時間還不如玩遊戲。在遊戲中廝殺,拚個你死我活,這才是男人該幹的事。要不咱哪天再去網吧!”
我沒回聲,對待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沉默就是對他最大的打擊。其實斯爍家裏已經有了電腦,可他嫌網速太慢,死活拉著我去網吧,當然他請客。那時候隻要把錢乖乖交到網管手裏,管你成不成年。小學的微機課隻是練會打字,哪有這過癮,並且受他影響我也迷上了一款單機遊戲,很血腥的一款遊戲,時刻都想要衝關。但也總是在關鍵時刻就gameover,人在憤怒時很容易就口吐髒話。我覺得再和斯爍混在一起,我就會逐漸忘了自己是個女生的事實。
而我在當時電視網絡大肆報道,某某會見網友被騙財騙色的非常時期,卻連一款聊天的軟件都不會。讓家裏放心的是,他們從不知道我去網吧,更不擔心我網戀之類的。
他們認為,我還小。卻不知年紀再小,隻要有了獨立的思想,就具備了害人的動機,哪怕隻是盲目的推斷,所以從一定程度來說,無知無懼更加可怕,因為你不害怕失去。
那段時間裏,我專門找曆險記鬼故事之類的書,驚心動魄實在吸引人,主要是為了練膽兒。其實很多時候,我是一個膽小鬼,對家裏衣櫥裂開的縫隙總是浮想聯翩,直至夜晚來臨的莫名恐懼。不敢晚上撩起被單朝床底下低頭看,不敢站在九十度的牆角,害怕被不幹淨的東西“擁抱”。
我沒有像很多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時而羞答答時而淚濛濛的看著言情小說。其實我也是很向往的,主要是害怕死耗子笑話“顧城,你也看這種書,咋了,思春了?”
其實看這種書才正常吧。可惜當時的自己沒意識到。
天下霸唱的《鬼吹燈》是我的最愛,一連追了好幾部。當時的斯爍還和我商量去盜墓之類的,連幾幾分成都講好了,我三他七。黑驢蹄子,鏟子,就連工地上的探照燈都被他搞到手了。當然驢蹄子是烤熟以後變黑的。
接下來就是墓地了,隻可惜我們都不是搬山道人,摸金校尉的後代,不會尋龍走穴,祖先也沒留我們什麼筆記之類的。在小販手裏買的風水書,翻爛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所以經我們反複斟酌,扔掉已經發臭的驢蹄子後,約定十年後,裝備更為齊全後再去開棺發財拿我們的明器,說不定還能途中遇到一位倒鬥的老手指點迷津。
整個假期,幾乎就在小說充斥著的虛擬世界中度過了。
每個人都有著輕微的人格分裂,卻絲毫不會影響到生活。就像我此時拿著哥哥夏令營帶回的仙人球,心裏樂開了花,“好大的仙人球,快趕上我的頭了。”
“傻妹子,哪有這麼形容的。”
在他身邊,我可以放掉一切的偽裝,像個什麼都不懂得小女生,口不擇言遭不到嘲笑,隻有滿滿的寵溺。至於仙人球,我很久以前就指著漫畫書對他說過,“真漂亮,沙漠中的仙人球好大啊!”原來他還記得。一旦有人毫無目地的對你好,你就會越貪婪,想要更多,明明知道這樣是錯的,仍不知悔改。
當天晚上,它就擺在了我窗台,要不是知道它是耐旱的植物,我恨不得一會給它澆一遍水,表示我對它的喜愛。哥哥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人家那買來的,畢竟誰也舍不得將養了多年的東西賣給別人,相處久了,對植物也是有感情的。人天生就是念舊的動物。
其實我喜愛仙人球也是有另一個原因的,因為我覺得自己和它很像,隻要一點點水的滋潤,就可以在幹燥烈日中堅強的生存下去,有可以保護自己的刺。“你就叫等待吧。”我邊想邊沉沉睡去。
雨夜,我看見了一隻淋雨前行的黑貓。它望著同樣在淋雨卻不知所措的我,很優雅很鎮靜。我甚至不知道它如何不看路就能避開車輛和行走的路人。而我明明沒有動就跟的上它的腳步,好像我的視線一直是跟隨著它的,而我本身並不存在。很不可思議,但我馬上就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夢。我試著和它交談,或許夢裏的我懂得貓語。
它說,想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飛機也飛不到的地方。
我笑了,傻貓,在家當寵物多好,學人家時髦搞什麼旅行。夢裏,我客氣的回了一句,什麼地方。
它說,聽說那叫天涯,可我永遠也走不到天涯。因為天涯是兩個人一起走的,而我隻是一隻獨行的貓。
我本想安慰它幾句,無奈它越走越遠,模糊的不見了蹤影。我也順著它的路線走啊走啊,身邊的景物飛一般的掠過,我隻感到步履輕快,停下來喝水時,一看水麵的倒影。靠,我不就是剛才的黑貓嗎!隨後一襲黑衣的男子麵容一閃而過,似曾相識。然後出了一身冷汗的我,就被驚醒了。一看表,6:10。我急忙起床,不在理會那個詭異的夢。畢竟奇形怪狀的夢誰都做過。
“很早啊!城城。”
“噢,新學期新氣象嘛!”我違心的說著,看著哥哥正替我檢查著第一天報名該帶的東西,有點不好意思。
“哥,聽說一班的老師很嚴。”我岔開話題,隨口一問。
“還好意思說,嚴師出高徒。哪像十班,不是老師不嚴,是拿你們沒辦法!”姥爺略帶責備的說。
我乖乖閉上了嘴,使勁點點頭。
“城城,斯爍在幾班啊?”哥哥漫不經心的提了一句。
“啊?!”我沒料到哥哥會問那家夥,愣了一下隨即說到“哦,他啊!上市裏學校體驗生活去了。”
哥哥便沒再多問。不過我一想到斯爍不在了,還真挺想他。關鍵是,沒人讓我敲詐,沒人讓我欺負,沒人叫我哥們了,真讓人失落啊。
中學離家近一些,走路不到十來分鍾,即便如此姥姥還是特善解人意的給我們買了新自行車。在當時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姥爺姥姥去年已經退休了,雖說每月退休金不低,姥爺也在附近開了一家小報亭。可畢竟是兩位老人一輩子辛苦得來的,也容不得我們揮霍。倒是姥姥看我們不像其他孩子,要這要那的,反而犯愁了。自作主張給我們買一些很貴卻也沒有用處的東西。我和哥哥倒也欣然接受,有這麼好的親人,除了掖在心裏默默感動,還能說些什麼呢。
我走到教室門口,做了個深呼吸運動,怪不得聽聞十班體育成績優異,頂樓真是鍛煉體力。我一開門,震耳的嘈雜聲直衝耳膜襲來。環顧一周,老師不在,教室裏自娛自樂的新生快鬧翻了天,有一部分都是熟識的同學。沒有人注意到我,虧我還緊張了一下,可還是不由得讚歎這門的隔音效果。
我鬆了口氣,立馬順手將門關上了,生怕被不遠的校長室發現。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便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又有新生進來了,因為教室出奇的安靜了幾秒,緊接著又恢複到原狀。我一時好奇,抬頭一看,心裏像中了六合彩,頓時高興起來。是白華!雖然僅有一麵之緣,可對她的印象極深。
“來,坐我這。”我衝她打著招呼。誰知那些男生們也都一個個主動地讓座,大獻殷勤。我的音量同他們一比,微弱得很。
“切,穿的那麼土,真難看。”也不乏有刺耳的聲音響起。善妒的女生嘴臉終究不好看。她們覺得白華對於她們造成了威脅,挑不到容貌上的瑕疵,就隻能打擊她的穿著了吧。可偏偏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服架子,別人是羨慕不來的。
我有點放棄了,作為女生始終無法像那些男生一樣毫無顧忌。出乎意料的是,白華真的低頭走了過來“我可以坐這嗎?”
“可以啊!”看著那些灰心喪氣的男生,我心裏默默做了個V的手勢。小樣,此等美人豈是爾等鼠輩可以覬覦的。我很自然的替她拂去座位上的灰塵,用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愉悅口氣說道,“白華,沒想到我們是同學呢!”
“是啊。”她坐下後將書包放進桌洞裏,聲音裏沒有太多的情緒。
看她一直低著頭,並沒有說話的打算。我有些頭痛,真是奇怪的女生啊。之後,便是沉默。事實上我確實不會沒話找話,因為除了和哥哥斯爍在一起,我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和那麼漂亮的女生坐在一起,雖說我是一點壓力都沒有。可白華呢?會不會後悔坐一個女生旁邊,那麼無聊。
就在我以為開學第一天的上午要這樣過去時,姍姍來遲的老師終於登場,做了簡單的介紹,隨後給我們發了軍訓的衣服,宣布下午做好準備開始軍訓。還有交上服裝費50元。7天後當抹布都沒人要的衣服。
擁擠的車棚。
“哥你先走吧,我等同學。”
“好。路上小心點,別再單手騎車了,早點回家。否則,我會擔心。”
“哥,你變囉嗦了。”我裝出不耐煩的樣子。
“……”
每當說這些話故意氣哥哥的時候,他總會摸摸我的頭發。而我很享受這種感覺,隻有哥哥溫柔的觸碰才能讓我安心。
看著遠去的背影,我也跨上車慢吞吞騎了起來。我不由得苦笑幾聲,同時也注意到了前麵熟悉的人影,白華!?我趕緊追了上去。
“白華,上來吧!我記得我們家是一路的。”我攔在她前麵,而白華抬頭看到是我,不好意思的衝我笑道,“不用了,謝謝你。”
“上不上來隨你,我可是把你當朋友看了。”我學著斯爍的樣子耍起了無賴,就不打算走了。白華猶豫了一下,倒也十分靈巧的坐在了我車座後麵,沒有再拒絕。畢竟我不是男生,也不會因此有人詬病。
我選擇了靠河的小路回家,有點繞遠,可是一路上微風拂麵,十分的清涼宜人。比在大馬路上當吸塵器強多了。雖然和白華沒有什麼交流,卻也不覺得尷尬,尤其知道她性格如此的時候。或許有些人,生來就是注定要有交集的。
在白華家前方的路口我停了下來,一看她下來,我就立馬使勁蹬車離開,“明天我在這等你啊。”沒等她拒絕,我就不見了蹤影,心底裏害怕著自己鼓起莫大勇氣才說出的話被生生的拒絕。
人都是很脆弱的。很多時候,隻要他書不在我身邊陪伴,我都會覺得周圍一切與我無關,仿佛連世界都是不真實的。再努力融入人群,也隻會讓我更加厭惡這樣的自己。至於白華,就像嵌刻在我心裏很久了,好像我理所當然應該對她好。
倘若當時的我走的不那麼匆忙,回頭張望,我絕對不會想到夢一般的女孩,僅僅因為我善意的舉動而淚流滿麵。在微風中單薄的身影如同吹散了的花朵,無力淒美到讓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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