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六甲的女人,淩亂的衣衫搭在祝天驕的屍體上,整個空曠的內堂充斥著一股悲戚和濃濃的哀傷。承歡無法想象祝天驕是如何死亡的,原本不該有這麼大的陣仗,可是為了某種叫做生存的東西,她應該這麼做。
淚水卻是真的。
比真金白銀還要真。
祝天驕的屍體已經冰冷,雙手拂過他的臉龐,承歡再也找不到那種熟悉的溫暖,她期待著祝天驕可以如往常一樣,輕輕地握著自己的手,放在臉上,定格在唇角,輕輕一吻。
那種溫柔,她至今難以忘懷。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
這似乎並不是在嚎哭,而且一種生硬的呼喊,這種悲傷宛如實質般真切存在,這一聲聲嚎哭卻又如同囈語一樣生硬滯澀,兩種東西發生在同一個人的身上顯得有些別扭。
“天驕。”
承歡突然抬起頭來,盈眶的淚,紅了的眼,顫抖的靈魂,刹那之間世界一片死寂,再無生機,這是一種恐怖的灰色,一種足以吞沒一切生機的痛苦,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輕輕地一聲呼喚,不帶悲傷,不帶歡樂。僅僅是如平凡生活裏的招呼。一個與你共同生活的人,在某一天突然離去,如同火焰一樣突然熄滅,你尋遍世間,苦苦無果。那種悵然若失的悲涼,他離去時,帶走的不僅僅是他的靈魂,還有你的心。
不知道為什麼,祝天山隻覺得承歡仿佛是在叫祝天驕起床,叫他吃飯。此刻他真正地感受到,祝天驕還未死去,他眉頭微蹙,略微不喜,修長的眉毛微微縮成一團,猝不及防流露出一起暴虐,如嗜血的野獸一樣的凶光。
華服的老人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不露痕跡地微微一笑。然後搖了搖頭,身旁幾人以為華服老人在為承歡而悲傷,於是盡皆感歎。
“哎……大好年紀,如今卻……哎……真是……可悲呐!”
“如此一女子,從今以後便是孤身一人,教她如何將那腹中胎兒拉扯長大!”
“實在是,天不開眼啊,天不開眼!”
“……”
華服老人怪異地看著身旁幾人,眼中的不解之色異常明顯。幾人微微一滯,也投給老人以不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幾人的歎息,承歡嚎哭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像了,她把一個喪夫之妻這個角色扮演的繪聲繪色,言語越來越豐富,越來越誇張。
這個時候,越誇張越好。
因為,聰明人往往活不久,隻有笨蛋才能愚昧地度過一生。
“天驕,是誰如此狠心,教我與這腹中胎兒如何是好?!是誰,如此喪盡天良?”
“蒼天呐,你竟不開眼,你竟放任為非作歹之人逍遙法外不成呐!”
“天驕,你怎能如此就去了?”
“你許我的花前月下,白頭偕老,又去了哪兒呢!”
“天驕……”
“天驕…………”
不得不說,承歡最後兩聲呼喚真的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真的是嘔心瀝血的表演,將喪夫之妻的悲痛與絕望完美地勾勒出來,因為祝天山和那個華服的老人都已經動容。絕美的臉上所流露出的來絕望,足以竟無數的男人為之傾身。
承歡的身子無力地鬆了下來,她趴在祝天驕的屍體上,盡管已經無比地僵硬,再也無法感受到從前的那種溫暖和柔軟。
她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趴在祝天驕的身上,抽泣。
氣氛瞬間降落至冰點,先前的緊張已經消散殆盡。當最為浮躁的氣氛消散之後,此刻才是最真實的,最為冷酷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