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兩銀子,賠你的碗夠不夠?”來的人不是李立,而是昨天晚上站在李立的身後的羅雲岡。他從懷裏掏出銀子在紅梅的麵前晃來晃去,眼睛裏帶著笑,也帶著譏誚。
“夠,夠,夠了!”紅梅結結巴巴地說。
“那你向她道歉!”
“成玉,對不起,我錯了!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別和我這個粗人一般見識!”然後目光從端木的身上立刻收回,直勾勾的盯著那塊銀子,老掌櫃看的直搖頭。
端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端木心中想到,就是紅梅這麼單純的女孩子對錢都是這麼的敬畏。她是不知道,紅梅其實是給貧窮折磨的害怕了,簡直就是膽戰心驚。
“接著!”羅雲岡作勢把錢扔過去,紅梅伸手去接,但是接了個空。
“小姐!我來接你回家。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羅——大哥,別開玩笑了,咱們走吧!”
“是!”他把錢交給了紅梅,讓後恭恭敬敬的答道。
端木已經給掌櫃的告別過了,隻是告訴他說自己家住京城,是因為在家裏呆的煩了聽說滄州城有個親戚所以就過來了。誰知道他們已經搬走了,自己有沒有什麼錢,所以隻好先找份工作。現在她的親戚正好回來辦事情,鄰居給他說知了她的行蹤,所以就派人來接她了。臨走的時候,她把李立昨天晚上留下的三百兩的銀票給了老掌櫃,並且說道:“如今,滄州附近的幾個州郡正鬧饑荒,這點錢您先收著,留著救急!”
老掌櫃飽經滄桑的臉上刻滿了皺紋,他一直在認真的聽端木說話,自己卻是一言不發。
“成玉,那麼你自己還有錢用嗎?”
“我還有,掌櫃的!我家親戚挺有錢,他們不敢虧待我的!你放心好了!”
“那我就收下了——小玉,你是個好姑娘,雖然你打碎了不少的碗碟。要是城裏有什麼不方便的,你隨時到店裏來!”
“多謝你掌櫃的!您真是個好人!元蒼天保佑您!”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今天中午他們回來接我的——這兩天正忙著,我那親戚又走的急,所以,掌櫃的,你就讓我悄悄的走,好嗎?”
所以,當羅雲岡出現並且對著端木恭恭敬敬的時候,紅梅的眼睛瞪得仿佛銅鈴一樣。
“成玉本身是來投奔親戚的——這位就是你舅舅家的哥哥了?”
“是!掌櫃的!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就告辭了!紅梅姐姐,我走了,再見!”端木走到她的跟前,行了一禮。
“再——再見!”
端木和羅雲岡向滄州城方向趕去,端木坐車,羅雲岡騎馬。
接近城裏,端木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她住的客棧雖然也是滄州管轄的地方,但是已經接近了邊境,所以受災很輕,隻是能夠看到洪水之後又大旱的痕跡。但是越往東去,看到的景象就越是慘不忍睹。掌櫃的告訴過她,今年以來,河北的局部地區先後遭受了嚴重的幹旱、雪災、低溫冷凍、病蟲害、風雹、洪澇等自然災害,壩上地區和西部太行山區嚴重的旱災造成農作物大麵積減產和絕收,滄州、衡水兩府受災是最為嚴重的。上麵提到的幾種災荒,就是一種也夠人受的,但是在滄州和衡水卻是六災齊受。旱災又引發了蝗災,今年的滄州府幾乎是顆粒無收。
從客棧到城裏將近二百裏的路上,家家的門首都掛上了柳枝!
端木放下了車簾子,不忍心再看下去,因為隻要她接觸到一雙眼睛,那麼就必定是一對淒惶的、悲慘的——她帶的銀子已經施舍完了。身上的飾物也被解了下來——羅雲岡開始的時候不發一言的看著她,後來漸漸的顯現出慚愧的神色。
“老人家!”端木急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扶起路邊的一位老人。不用說是餓的,已經奄奄一息了。她把自己剩下的僅有的一口水和一塊餅喂他吃下,老人稍微的恢複了一點精神。
“我是去領糧食的,走在路上舍不得吃,就暈倒了!”
“那你領的糧食呢?”端木看著他空空的口袋。
“我走不得了,被幾個年輕人給我搶去了呀!你們這些小混蛋啊,我孫子還等著吃我領的口糧呢!老天爺啊,這可怎麼辦呢?!這是半個月的糧食啊!”老人說著說著,顧不得有人在跟前,放聲痛哭!”
“老人家,別哭了——你看,我是從外地來到滄州投親的,我家親戚家裏有糧食,你跟我說說家住哪裏,我讓他給你送你這袋子一袋米過去!”
老人打量了她半晌,然後跪在地上不願起來。
端木看的心酸,趕緊把他拉起:“老人家,你不要這樣!我這麼年輕,受不起這樣的大禮!”
老人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兩人安慰了好久,老人的情緒才平定下來。
“你們怎麼不去逃荒?”端木問道。
“我們杜知府開倉救濟了!朝廷還是沒有忘了滄州的百姓——杜知府說了,等到冬天過完了,來年開春朝廷還會發給大家麥種,就是讓大家不要去逃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