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人上路,陽人回避!”
寂靜無人的山林間,飄蕩著我尖銳的聲音。
我和磊子早已換上一身麻布素衣,這也是趕屍人必須的裝備。
我左手提著油燈,右手搖晃著引屍鈴,走在前麵,每走一段距離,便要喊一嗓子。
昏黃的光亮照著崎嶇的山路,有些淒淒惶惶。
山路上,隻有我們孤零零的身影,還有零碎的空蕩的腳步聲。
磊子跟在後麵,他現在扔黃紙的手法已經很嫻熟了,可以說是專業扔黃紙的高手。
一遝黃紙交在他的手裏,無論路途近還是路途遠,他都能準確無誤地將黃紙扔得幹幹淨淨,一點都不浪費,一點也不剩餘。
黃紙漫天,在山風中飄來蕩去。
磊子這個職位,其實自古便有,隻是後來趕屍門人才凋零,隻有陳秀才一個人,才把這所有事情一個人操辦了。
以前,趕屍門興旺的時候,職位還是分得很詳細。
有專門的“收屍人”、“趕屍人”,以及“護屍人”。
收屍人,顧名思義,哪裏有屍體,專門前去收屍,跟雇主談好價錢。
其實說白了,收屍人演變到後來,基本就是“抬棺匠”的雛形,兩者也頗有些淵源。
趕屍人,負責的當然是最重要,也是技術含量最重的活,也就是趕屍。
而護屍人,其實就跟押鏢的人一樣,跟趕屍人一道,在路途中負責看護和守護屍體,更多的是充當一種,給趕屍打下手的體力活。
所以,一般來說,一個完整的趕屍流程,需要三個人的通力合作。
一人收屍,一人趕屍,一人護屍。
在這三人之中,雖然沒有明確各自的地位,但彼此心照不宣,趕屍人的地位肯定是最高的,其次是護屍人,最後是收屍人。
而磊子現在,充當的就是“護屍人”這個角色,專門給我打下手,順帶也保護屍體路上的周全。
磊子問我:“哎,九伢子,你說師父年輕的時候,趕屍門還沒有沒落吧?那個時候,師父會不會也有師兄弟一塊兒趕屍呢?”
“應該有吧!那時候的趕屍門,人丁還算比較興旺,應該有比較完整的分工體係!哪像我們現在,就我們孤零零的兩個人!”
提起“趕屍門”的曆史,我也情不自禁有些唏噓感慨。
畢竟入了趕屍門,我也就是趕屍門人。
趕屍門榮,我榮;趕屍門敗,我敗。
這是一種門派的榮辱感,對於沒有加入門派的人來說,他不能體會這種感覺。
我們趕屍,主要是在夜晚進行,所以無論晚上有多勞累疲乏,我們都要硬著頭皮趕路。
在這荒山野嶺趕路,百無聊賴,再加上困意來襲,眼皮都在打架。
不過幸好一路上有磊子陪著嘮嗑,倒也過得沒有那麼難受。
磊子本身就是個話精,他要是再喝一點酒,能拉著你聊上一天一夜不閉嘴,能從酒桌談論到社會,又從社會談論到世界,還能從這個世界談論到外太空,最後在太空遨遊一周之後,竟然還能回到酒桌上。
對於磊子這種神侃的功夫,我可是領教過的,而且佩服得五體投地。
“九伢子,以前沒入趕屍門的時候,我老聽人提起趕屍,那時候我就在想,我這輩子可能都沒法從事趕屍這門營生,所以才選擇了抬棺匠!”磊子說。
“為什麼?”我問。
磊子一臉肅色地說:“那時候我老聽人說,要想成為趕屍人,除了膽子要比普通人大以外,還得有個非常重要的先決條件。膽子大這個條件我倒是符合,但是那個重要的先決條件,我是無論如何也符合不了的!”
我聽得好奇:“你說的是什麼先決條件?”
磊子說:“他們說要想成為趕屍人,首先就要長得醜,而且相貌越醜越好,最好是奇醜無比!而我偏偏又生得這麼帥,所以……上天注定不要我成為一個趕屍人!”
“滾你的蛋!”
我算是聽明白了。這小子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是在誇讚自己長得帥呢!
問題是,他誇讚自己也就算了,怎麼感覺好像還在擠兌我長得醜呢?
“別他娘的跟我瞎哈拉,給我看好白晶的屍體,這荒山野嶺的,指不準竄出個什麼山精野獸的,把白晶的屍體給奪了去!”
我一邊說著,一邊舉起引屍鈴,叮叮當當搖晃兩下,繼續喊道:“陰人上路,陽人回避!”
其實,這八個字表麵聽上去,是喊給陽人聽的,但實際上,這八個字,也是喊給陰人聽的。說白了,就是喊給那些孤魂野鬼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