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逼我至此？”賀子矜語氣裏沒有怒意，卻帶了一絲疲憊。
“今夜居然擅闖太醫院，所謂何事？”江陵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放柔了語氣問道。
“朋友身子危急，需藥方能救命。”
“你指這人參？”
“正是。”
“那你拿去吧。”
“什麼？”兩人對話至此，賀子矜方抬眼望他，卻是一臉驚異。
“我說過，我的目的既是找紫羅衫，也是你賀子矜。這人參於我而言，並沒有強留的必要。”
“上次劫鏢時最後出手的人是你？”賀子矜突然問道。
“紫羅衫好記性，當日出手擊退你的人，正是在下。”江陵聿笑笑。
“那你是如何發現我在京城的身份？”
“賀小姐忘了我的身份麼？”
“哼，神機門嗎？果然是無所不能，神機妙算的京城第一衙。”
“賀小姐，其實起初我們也隻查到紫羅衫身在京城，濯芳樓上你我隻是偶遇。不過我倒是很驚訝你為何連在大庭廣眾上獻舞也要扮作紫羅衫的模樣？你既可易容，扮作他人模樣，這被認出的風險便可小些。”
“你是看了我的舞，才發現我的身份？”
“正是。紫羅衫的風情確實讓人一見難忘。”
賀子矜聽了，臉上一紅，卻默不作聲。江陵聿細瞧著她臉上神色，指著賀子矜一身紫色羅裙淺淺一笑，“賀小姐莫不是討厭你官家大小姐的身份而隻想做這位逍遙江湖的紫羅衫？”
賀子矜抬眼望著他，眼眸中居然一片迷惘之色。是，自己的確厭惡這官家小姐的身份，數年前因緣巧合之下遇見師傅，師傅是江湖人士，既未留名，對自己也不算親切，也許隻是一時興起，傳了自己幾分粗淺功夫便又遁世而去。但這番際遇之後，自己一顆心已被牽引，就像是籠中之雀一日見到天地之廣闊，風光之旖旎，便再也回不到待字閨中的那些官家小姐的心境。自己第一次所謂的闖蕩江湖，便是身著這紫色衣裙行事，幾次下來，不想得了個紫羅衫的名號，心中倒是有幾分竊喜。後來遇到流秀，方知江湖傳言的易容之術真有其事，耐不住好奇便求他為自己易容成他人模樣。這之後，自己倒像是愛這模樣更勝自己原本的樣子，隻要披上這紫羅裙，便定是要扮作這麵容。自己竟是不知不覺生出了這般執念，這份堅持，究竟是為何？
“你不想做自己，倒是想做紫羅衫，寧願活在另一個身份裏。紫羅衫不是別人，就隻是你，你不願讓紫羅衫消失，便一直扮作她。即便是濯芳樓上驚豔一舞，明知危險，卻依舊做這紫羅衫的打扮，也是因此緣故吧。”江陵聿見她不語，便自顧自的說著。
自己的幾番堅持，崮中的心意，竟是如此嗎？賀子矜雖冷著臉，心裏卻似翻起了巨浪，這人雖惹人嫌，但卻懂她。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心中已是微微動搖，但她口裏卻依舊毫不饒人。
“嗬嗬，賀小姐很是聰明。”江陵聿還劍入鞘，將手中麵具抵還給她，“江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賀大小姐有沒有興趣來我神機門，做滸國第一位女督衛？”
“女督衛？”賀子矜一時以為自己耳中聽錯，“江陵聿，你什麼意思？”
“嗬嗬，難道你賀子矜不敢做？”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神機門這樣的地方，要什麼女督衛。而且，為什麼找我？”
“神機門裏都是男子，有時查起案子不太方便。若有女督衛輔佐，相信對於神機門而言，有利無害。這，也是我師傅史南生的意思。”江陵聿神色認真地看著賀子矜，正色道，“至於想到邀你加入，我想，大概是因為……因為你跟我很像吧。”說到最後那句，他卻垂了眼，目光雖微微偏開的頭首移向遠方，聲音細弱遊絲，仿若隻是自言自語。
“厭惡做現在這個自己，看到這樣的你，我覺得與其讓你用這紫羅衫的名字，帶著麵具夾在理想和現實之間，偷著日子過你想過的生活；倒不如撕了這玩意，堂堂正正的拿起刀劍，去過你要的生活。不是庭院深深，不是高牆深鎖，而是天地廣闊，縱橫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