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順著展雲淩目光,也是對那少年的動靜略微好奇,喝得幾口茶,收回目光,耳中卻聽到對麵的走鏢商旅們之間低著聲相互說著。
“師叔方才要我們在此稍坐,他自己前去迎少爺的鏢車,你說少爺這趟鏢可是遇上了什麼周折,堪堪比我們遲了這許多時日。”
“這次我們一鏢分作兩邊,師叔一邊,少爺一邊,我們這裏一路上波瀾不驚,倒是少爺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紕漏,走露了風聲,因故拖延了?”
“你這小子!一會不許提此事。少爺年紀尚輕,自然比不上師叔經驗豐富,幹練老道。”
“師叔一人要撐著咱們這一大家子,當真不易。”
“其實說起來,師叔不是比少爺更能將咱們鏢局發揚光大麼?”
“呸,要不是老爺走的早,咱們鏢局哪容得到他站腳的地方。少爺雖年輕,但性子沉穩,待人寬厚和善。你們莫不是想作反,竟有此心思?”
“哎,好端端惹什麼火嘛。來來來,喝酒喝酒,咱不說這事,不說了。”
說罷幾人都收了聲音,各懷心思,靜靜的飲酒吃食。
段瑞與展雲淩一對眼,各自細味一番,段瑞想著這民間小館之內卻也處處是明槍內鬥,爭權奪利,一個鏢局,一盞茶的功夫,竟也有這許多糾戈可瞧。
展雲淩卻是默默飲了口茶,眼神瞟了眼那收起的鏢旗,心中若有所思。
不一會,店裏的小二肩上搭著白布跑了過來,將桌子細細抹了,哈著腰陪笑問道:“兩位客官要些什麼?”
“嗯,要半斤高粱酒,幾碟下酒的小菜,再切斤牛肉。”段瑞撓著下巴,一副江湖豪客的模樣。
展雲淩聽了有些忍俊不禁,等那夥計唱著菜離去,這才笑著說道:“想不到三皇子倒是一身的江湖味,叫在下刮目相看。”
“哦?我演的是否過火?太過刻意?”段瑞雖然端坐在飯桌邊,眼裏卻流露出一絲興奮之情,“雲淩,你行走江湖多年,這江湖上的生活,可是十分有趣?”
展雲淩看著他這孩子似的神情,不由一笑,“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比起三皇子您從小在朝廷官場阿諛我詐、戰場搏力廝殺,這些所謂江湖,也不過是刀口上謀口飯吃罷了。”
其實這兩人都不過十八上下的年紀,原本就應是灑脫忘形的樣子,但各自背負著一身重擔,平日裏不免給人老持沉重之感。此時段瑞離了軍帳,身邊又沒有手下,倒似放開了心懷,散發出一股少年英氣。
“那可不能這麼說,我從小聽父親講起一些江湖事,覺得趣味盎然。小時候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對朝政甚為厭煩,真也想過一柄劍,一壺酒,仗劍江湖,杯酒人生。”段瑞端著茶,望著茶麵的浮沫笑道,“不過,當時幸逢有人當頭棒喝,斷了我這癡人的心思。”
“段兄說的可是厲相厲明淵?”展雲淩淺淺一笑問道。
“嗯,他的才學武功皆為上品,若不是他當年對我淳淳誘善,今日段某人絕不會有此造化。厲相既是我恩師,教我軍事武功,傳我為政之道;又如亞父,待我如子。”他一番話甚為真摯,足見厲明淵在他心中的分量,想到此時他尚身處險境,段瑞原本飛揚的神色不由得一沉。
恰逢小二上了酒菜,展雲淩為段瑞斟過一杯,自己舉杯過眉,口中道:“三皇子對我展門故人既愛且敬,展雲淩謝過三皇子體恤,請。”
段瑞見展雲淩舉杯便幹,心中也是一番豪情,舉杯一飲而盡。展雲淩輕執酒樽,正欲再斟,門口處一番騷動,幾個大漢撩開門簾,一群人魚貫而入。
段瑞正欲看清來人,卻發現身邊氣氛有異,展雲淩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忽地暗了下來,重重放下了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