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聞玉染所言,沉默良久,最後眼簾低垂,出聲問道:“南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之前我和容襲出府,結果被你剛好撞見的那一次。”玉染飛快地便想了起來。
長孫弘驚詫,“不對吧,你不是應該……不知道嗎?難道說,是秦奚告訴你的?”
玉染搖了搖頭,笑說:“不是,是容襲告訴我的。他那時同我說有一個人在背後一直盯著我,他說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隨後我也偷偷往後瞧了兩眼,結果發現好像那個盯著我的人和你的身影挺像的,隻是我一時間也並未確認,而後我回了府看你也一直沒和我提起過這件事,所以我就把它擱置在一邊了。”
“容襲……”長孫弘聽了玉染的話,又兀自低聲念了一遍容襲的名字,他之前從秦奚那裏已經聽過容襲的事情了,讓他耿耿於懷了很久。而現在,他竟然又聽玉染和他大大方方地提起了這個名字,讓他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因為玉染在說到容襲這個人的時候,竟是會不自覺地柔和打趣起來,長孫弘從未見過玉染在提起一個人時會帶有這般的溫情。
“你那日在街上撞見了我和容襲之後,回到王府就去找了秦奚確認對吧?我可以猜到。”玉染依舊淡然地笑著。
“所以,從那一日起,南玉你就已經知道,是意遠他出賣了我,也出賣了湘王府?”長孫弘盡量想遮掩自己的尷尬,他隻好轉而去繼續提起另一件讓他覺得傷痛不已的事情。
“都用上出賣這個詞了,看來你也是真的傷心了。”玉染將自己的聲音壓得較低,畢竟她考慮到還有一個昏睡的長孫宛然。她柳眉輕彎,悠悠說道:“不過,其實我也和秦奚說起過有關謝意遠的事情,畢竟,你們三個的關係曾經要好得不行。說到謝意遠吧,我覺得他也過得挺痛苦、挺無奈的,為了以他一己之力護住謝府滿門的性命,他走得也是拚命。其實,要是不和你們一道提起有關忠與不忠,信任或者背叛的事情,我還覺我挺欣賞他的。
“他走得這可是一步險棋啊,成與敗每每都要在他的一念又一念之間。長孫延願意聽取他的想法,也就意味著他做得很成功,說不準有朝一日還會激起他的‘雄心壯誌’也不是沒有可能。又或者,是他已經走在自己的‘雄心壯誌’之中,隻是我們沒能看清楚而已。所以長孫弘你說啊,這樣一個既堅韌,又有才華的人,怎麼能讓我不多關注一些呢?”
長孫弘原本還在為了謝意遠背棄他的事情而感到巨大的震驚與憤怒,可聽著玉染慢慢地一句句說來隻後,他是越聽越迷糊了。怎麼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就可以被她一步步說成是一個挺值得欣賞的人呢?可偏偏讓長孫弘最心裏癢癢的就是,他好像還真的找不出一個理由來否決玉染,證明玉染說得是錯的。
“我看你這話啊,還是直接去當著他的麵對他說好了。我還真想看看,要是他聽到了之後,會是什麼個表情。”長孫弘撇開臉,似乎不願意再提起有關謝意遠的事情。
玉染心下無奈,麵上更是露出幾分苦笑。
是啊,被人背叛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她活了兩世,從小便是嚐盡了這般滋味,她應該是最沒有資格去勸長孫弘的人了吧。
“長孫弘……”
“啊?”長孫弘動作極小地偏了偏頭,他小心地用餘光與看玉染。
玉染的頭上是被攏過的縵紗珠簾,珠簾落下的陰影落在玉染的側顏上,讓她明麗清澈的麵龐看上去更是平添了幾分優雅與柔和。她忽然轉過頭去看長孫弘,接著揚起唇角,笑道:“有的事情,一旦發生,誰都是回不了頭的。就好像你的父王,明明心中抱著的是傷痛和無奈,他傷悲於長孫延的不信任,也同樣為你的宛然操盡了心。王爺現在無路可退,而湘王府的處境也再也無法回到最初了。”
長孫弘沉默了許久,他自然是同意也理解玉染的說法的,隻是,一時間叫他無法全然接受罷了。
又過去了一刻,長孫弘慢慢地抬頭,又慢慢地走到了長孫宛然的床沿,來到玉染的跟前。他彎下腰,捋了捋長孫宛然額前落下的碎發,他看著長孫宛然蒼白的睡顏,深深地闔了闔眼。
最後,他悶悶地出聲:“南玉,對不起。是我沒能及時察覺到身邊的很多變化,讓我爹一直都為我擔心,還害得南玉你和宛然受傷。”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玉染突然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