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子期凝神,盡力讓自己的感覺和視線的餘光可以感知到樹林周圍的狀況。
兩人在快要到達荒山的時候,折轉掉頭,往一條十分隱蔽的僻靜小道轉去。這條小路隻有住在這城西最靠邊界地方的人才曉得,因為他們有時也會入山入林打獵,而容襲昨日就事先派人小心地來這片樹林一探情況,以備不時之需。
修子期一直都跟在容襲之後一些,兩人看到已經快要繞出樹林之時,容襲在前先一步翻身下了馬,而修子期在之後同樣下馬。
修子期重重地在兩匹馬身上一拍,兩匹馬像受了驚一般便衝了出去,馬匹從樹林間飛快地穿梭而過,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若是他們在此處繼續再騎馬,隻會更快地被發現。容襲將身邊的暗衛都派至各處隱匿,也是為了不與慕容齊的暗衛在暗處相撞。
“公子,您原本其實可以不用為公主做到這個地步的。”修子期小心護在容襲身邊說道。
容襲的神情不慌不忙,他瞥了一眼修子期,啟唇道:“就算不是多一個阿染,我也已經被慕容齊發現了蹤跡。隻不過他知曉我既然會來安國,那必然是與阿染有關,所以他才會想要趁此機會將阿染除去。說到底,他主要針對之人本就是我,而沒能及時察覺的人也是我,那結果還是會像現在這樣。”
修子期走在容襲之後,他盯著容襲的背影,張了張口,剛準備說什麼。但是就在此刻,他的神情忽然一緊,整個人的臉色都唰地變了,“公子,小心!”
箭雨鋪天而來,修子期提劍飛快地將大多數長箭斬落。待他再轉頭時,頓時麵露驚色。因為容襲的右臂中了一箭,是從後方穿越而來,直接穿進了容襲的右邊大臂。
鬥篷之下,容襲的白衣已經被血浸染,他左手扶在自己的右臂之上,臉色白了又白。他的眉梢微微攏起,但臉上沒有其他痛苦之色。要不是現在的情景所有在場之人都看得明白,別人還會以為他隻是撞上了什麼不順心之事,而非受了重傷。
“公子!”修子期不能分心,但對於容襲的憂心讓他額頭上直直冒出細密的汗水。
而就在路的不遠處,是程飛騎馬立於那裏。
“幸而受得君上告誡,知曉四殿下計策多端,所以末將也隻好出此下策傷了殿下了。”程飛的聲音響亮,一揮手,命手下之人停下攻擊。
本來程飛首先想到的確實是封山抓人,可後來轉念一想,封山之後山上就是死路,而以華君的說法,容襲絕非是個會坐以待斃之人。所以,程飛隨後就立即命人去搜查此處地形,同時詢問了周圍剛好準備入林的百姓,從而得知了這條小路,讓他猛然驚覺,帶人先一步包抄過來。
果不其然,程飛就遇上了容襲。
“看來,程將軍確實長進不少。”細雪越過枯黃衰敗的枝葉,不斷地飄落在地,經過一段時間,已然鋪起了一層淺薄的白色。而容襲的手臂血流不止,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臂滑落,一路浸染到了袖口,接著順著他的手背,一路滑至指尖,一滴滴地落在地麵之上,與白色的雪形成了截然不同的豔麗色彩。
“多謝四殿下誇讚。不過,恕末將提醒一句,四殿下傷得如此之重,恐怕再不治療,您這手臂不是廢了,也該很久都提不起了,您確定還要繼續這樣和我耗下去嗎?不如便隨了華君的意思,同意和末將回華國,也免得再受這種辛苦。”程飛冷聲說道。
隻是,容襲的唇畔忽然漾起了淺淡的笑意,他左手輕輕地伸到自己的右手臂之後,猛地一用力,竟是將還埋在自己右手臂後的長箭硬生生地拔了出來。就這一瞬間,血色登時散在了他周圍的地麵之上,滾燙的鮮血足以將落下的細雪紛紛融化,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同時入鼻。
而反觀容襲麵龐,在他自己拔箭的一瞬,他的臉上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他似乎比剛才的笑意更深了。
容襲的眼睛還是那樣深邃而攝人,隻是蒼白的麵色和額頭上的冷汗能讓周圍的人看出他究竟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他們敬佩於容襲的隱忍,居然到此地步都未曾言過一絲痛苦。
而就在這雙方死寂下來的一刻,容襲的耳中卻忽然聽到了遠處傳來的細微之聲,他站在原地,佁然不動,竟是陡然笑道:“恐怕等不起的人--是將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