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察覺到身後有人的靠近,玉染的右手慢慢從披風底下穿過,一路摸到了左手的衣袖中。
隻是下一刻,玉染聽到的是兵刃刺破肉體的聲音,還有一聲因為疼痛而發出的沉悶呼喊聲。
玉染慢慢轉過身,看著眼前的情景,她沉默地靜止在原地,攥著披風的手也稍微鬆了一些,右手也從左袖中慢慢撤了出來。
她的鳳眸微微睜大,眼裏有流光乍現,她覺得自己的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傷感,或許還有惋惜與無可奈何。
玉染看到的是,長孫宛然的右手手中握著一把被打磨得鋒利澄亮的小刀,垂在身邊的左手手中則是刀的刀鞘。她還保持著半舉著小刀的姿勢,刀已出鞘,不難猜到她接下去是要做什麼。
令一切陡然轉變的是,長孫宛然的胸口已被一把長劍從身後一劍穿過,劍鋒從長孫宛然的胸前穿出,正對著玉染。
殷紅的鮮血一滴滴地從長劍的劍鋒滑落,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濃重的血腥味頓時四起,直接竄入了距離極近的玉染的鼻息。
長孫宛然不可思議地低下頭,她看到隻是長劍的冰冷而鋒利,滿目的赤色都是從她體內流出的鮮血。
再抬頭時,她對上了玉染的麵孔,她看到玉染的嘴唇開闔,卻是最終什麼都沒有對她說。她還看到從玉染的眼眸裏流露出的苦澀與遺憾的情緒,這個情緒……是因為她嗎?
她好像,還從來都沒有在玉染的臉上看到這麼傷感的神情。因為玉染,哪怕是裝也好,欺騙也好,在她所認識的玉染是個每天都會帶著狡黠而從容的微笑。
原來,寧國的攝政王赫連玉也會露出這樣的情緒啊。
長孫宛然不禁在心中自嘲:果然,還是好不甘心啊。
刺穿長孫宛然胸口的長劍被驀然從她的身後拔出,鮮血頓時濺了一地,甚至也濺到了玉染的衣擺上。
長孫宛然握著小刀的手緩緩鬆開,小刀落地,發出清脆響亮的碰撞聲。
隨之,是長孫宛然倒了下去。
持著長劍站在長孫宛然身後的人終於全然露在了玉染的視線裏,玉染抬起眼眸,神情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她說:“你果然還是來了啊。”
會讓玉染用這種平靜而隨意的語氣應對的人,在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也就是容襲。
是啊,現在站在玉染眼前,這個正漫不經心地一甩劍鋒將長劍收回鞘中的俊美男子,正是緊隨在玉染之後到來的容襲。
“阿染,你應該感謝我。”容襲溫溫地笑了起來,俊美無暇的麵容上同樣也露出了幾分惋惜之色。
“感謝你什麼?”玉染照道理問。
容襲即刻答道:“感謝我幫你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玉染一時間沒有回應,她蹲下身,靜靜地呆在長孫宛然的身側,既沒有伸手,也沒有開口。
“南玉……”長孫宛然有氣無力地半睜著眼,似乎已是在強忍著身上的痛苦。僅僅是說出“南玉”兩字,已讓她的口中溢出了絲絲鮮血,讓她的喉間充斥著血的味道,甜澀而嗆人。
原來,血的味道就是這樣的。
玉染頓了頓,麵容之上稍顯清冷,可她仍是一手輕輕地覆上了長孫宛然的麵龐,她低聲開口:“宛然,你想說什麼?”
長孫宛然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而且不停地咳嗽著。她的視線恍惚地從繞到玉染背後站定的容襲身上掃過,然後死死地注視著玉染的麵孔。
她顫顫巍巍地抬起右手,眼神一凜,重重地一把抓住了玉染朝她伸去的手臂,仿佛是要用盡全力。
“南玉,你……你不要再繼續這樣對秦奚了好不好?算我求你……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騙他了好不好?你已經有慕容殿下了,你就不要……不要再折磨秦奚了。你不愛他,就不要騙他留在你身邊了。”長孫宛然咳得撕心裂肺,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愈發嘶啞起來,可是她仍然在竭盡全身力氣地朝著玉染吼道:“秦奚他已經夠可憐了,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就放過他吧,放過他!如果你再繼續騙他……我就算是死了,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玉染從未想過在她眼前一向溫婉的長孫宛然竟然也會有崩潰瘋癲的一麵,原來--隻要是個人,就都會被逼急的嗎?
玉染的眼簾輕垂,櫻唇微張,似乎是準備回應長孫宛然的話。
可就在這時,有另外一個代替她先一步開口了。
“這樣揚言要詛咒於她的人,就算是你長孫宛然,我也是絕對不會原諒的。”溫潤暗啞的嗓音伴隨著腳步聲一路來到了玉染的身邊,他看了一眼站在玉染右側的容襲,又看著跌在地上渾身是血的長孫宛然,竟是覺得心頭愈發地平穩冷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