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冰已經從他的眼裏讀到了他的想法，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了出來，顧冰的聲音格外堅決：
“天使計劃……”
“不可能。”
“不可能，我絕不允許你插手。守好你自己的本分。”顧冰臉上的慘白隨著語氣一點點加重，恍若一張透明玻璃，一擊將碎。
“所有的後果我都知道，我不在乎，也不……”劉亦安不死心，試圖說服她。
顧冰忽而看向何偉瑄，滿目悲哀，“我已經牽連了他，不能再牽連你。”
她的聲調緩慢，語氣極低，卻那麼地不容辯駁。“出去吧，他需要靜養。你在這兒……不合適。”
不合適？不合適！現在他已經不合適待在她身旁了，更加不合適待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了，是不是他已然成為他們兩個之間一枚碩大無比的電燈泡，而他自己卻還渾然不知？
那她之前給過他的希望又算什麼？隨意挑逗挑逗路邊的野花？到最後，她才終於發現，她最愛的還是躺在病床上這株能與她相互依偎的大樹？
劉亦安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他甚至覺得顧冰下一秒就會宣判他的男友試用期結束了。
掃過他的眼底，顧冰看透他心裏所有的不安。就此打住？還是繼續糾纏？兩種想法在她腦中交纏著，仿佛破舊房子裏幾十年的蛛絲，理不清，纏在人心頭又會讓人窒息。
其實當初顧冰在接納劉亦安的時候，就該考慮到這個問題，她本心不願劉亦安卷入這場紛爭，然而劉亦安絕不會袖手旁觀，他沒辦法對她置之不理。
所以從一開始，顧冰已經把劉亦安帶進了她複仇的深淵，即使現在的她不願承認，即使現在的她拒絕讓劉亦安直接參與天使計劃。
事實早已點破了她拒絕承認的真相：劉亦安已經“被參與”了天使計劃！
為著自己的些許，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那點私心，顧冰早已把自己和劉亦安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一想到這兒，顧冰呼吸變得急促，蒼白的臉上暈開了鮮紅，：一直以為自己的步步算計，不過是保護自己的手段，如今才發現，算計得多了，保護自己的手段，不經意也會變成傷害別人的利刃。
而此刻，這把利刃正直直地朝著劉亦安飛過去。顧冰不願再深想，她的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兩頰也滾燙了起來，身子軟綿綿的，像被裹在棉花糖裏，輕飄飄的，仿佛一陣清風都能把單薄的她給吹走了。
劉亦安早看出她的不對勁了，上前攙住她，顧冰柔弱無力的身體忽而有了依靠，“我送你回房休息。”
倚著他的胸膛，熟悉的氣味和溫度帶給她無比的安心，她輕微地往他懷裏又鑽了鑽，想獲得更多的溫暖。恍惚中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永遠這樣被他抱著，隻有安心，沒有擔心。
但這份溫情持續不到一分鍾，劇烈的頭痛一下子讓她清醒過來。
顧冰勉強睜開眼睛，劉亦安在她眼前晃出了無數張臉，顧冰看著那些模糊不清的重影，多想跳起來抱緊他，然後大聲告訴他，她愛他，她要他陪著自己一輩子。
然而顧冰卻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來了，那個冰冷虛弱的聲音，極其細微卻又清晰無比，“如果我們隻能到此為止，你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