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閃閃,夜空朗朗。遠處細微的燈火,很溫暖,我猜,那家裏有位幽默的父親、溫柔的母親,還有個可愛的孩童?他們在為了一個小小的笑話而開心大笑?多麼樂融融,多麼溫馨,假如……我用力瞪著夜空,卻怎麼也阻止不了下滑的淚水。咬咬嘴唇,鹹澀的淚淌入舌尖,心酸襲來,好想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卻要默默地流淚,不敢被別人發現一絲一毫。我,關紫雲,從來是個驕傲的女子,無論是成績,或者是樣貌。從小學到高中,每一次的大考小考,盡管考前並無複習,卻仍有傲人的成績。從小學到高中,身邊追求者絡繹不絕,盡管我已有了一位青梅竹馬的男友莫文問,卻仍是三天一封情書、五天一個邀約。然而,高考的意外失蹄,令一直驕傲的我,心狠狠地揪了一陣。而,一向寵我疼我的父母,竟突然改變了往日溫和的態度,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一向是個喜笑的女子,盡管心性驕傲,卻不孤傲也不凜冽,但這樣的情況之下,心因著心理上巨大的落差,我實在難展歡顏。
柳怡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她見我如此,不忍我繼續不展歡顏,非要拉我去散心,還要我帶上文問。我的確也是心情鬱結,便答應了她。這次的目的地是美麗的臨江小城,聽說那裏風景如畫,安謐寧靜,很適合心裏有傷痛的人,也適合去談情說愛的情侶。我們一向是三人行的,盡管這中間隻有我和文問有愛情這一層麵的關係。旁人看上去會覺得很怪異,但我們卻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組合關係。事實上,柳怡,我,文問,我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從幼兒園開始就整天黏在一起。上了高中之後,我和文問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我知道柳怡也是喜歡文問的,但是文問選擇了我。雖然是比較尷尬的三角關係,但是,我深信,我和柳怡或者柳怡和文問的友情是不會因為愛情的存在而改變的。
火車顛簸,很像嬰孩時眷戀的搖籃,我很快便依偎著文問進入了安穩的夢境。在夢境裏,我仍是個幼小的嬰兒,媽媽抱著我,用柔軟的指腹輕輕地滑過我的臉,我便“咯噔”地笑了,媽媽的懷抱,好溫暖……這時一雙大手接過了我,這一定是爸爸,他把我貼在胸口,笑著說“雲兒是爸爸媽媽的寶貝”,我伸出稚嫩的手,想要觸摸爸爸的胡渣……這個畫麵卻開始慢慢地遠去,直到消失不見……然後,我看到,文問正對著我溫和地笑,他是個很帥很優秀的男生,待人極好,體貼入微,對我亦是無微不至。我最愛的,便是他陽光帶點憂鬱的笑容,每每直視他的眼睛,我總能感覺到湖水的氣息,然後便會往深處沉淪、沉淪……這時,柳怡也出現了,她也在對我笑,她緩緩地走過來,輕輕撫摸我的臉,眼睛依舊是笑得彎彎的,就像柳葉一樣,但,她的眼神卻帶著同情,我正想問,她卻徑直拉著文問的手,離我越來越遠,還不住地回頭,給我淡淡的微笑……我一直在追,可我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我一時間從這詭異的夢中驚醒了。
一睜眼,卻看到,柳怡和文問相擁相吻的場麵。這,和夢境裏的暗示,是那麼的吻合!難道,潛意識裏我就一直都覺得他們之間有著曖昧關係?他們立刻發現我清醒過來了,正尷尬地準備跟我解釋什麼……那一瞬間,我突然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知道了,是啊,就算知道了什麼,又有什麼意義?遂立即又閉上了眼睛,假裝隻是睡夢中偶爾的睜眼。其實,閉著眼睛我都能猜得到他們的表情,一定是先疑惑地看了我幾秒,然後有種鬆了一口氣的輕鬆,或許,還好繼續剛才被我魯莽打斷的親吻?隻是,文問啊文問,你是否還記得,當初我曾問你,為何選擇的是我而非柳怡,你是如何作答的?你說“願為卿生,願為卿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十六字仍深深地刻在我腦海中,那個堅定的表情仍如星光一般閃爍在我心裏,隻是,說這話的人,早已變了心。我的心,漸冷。
突然間,一個強大的衝力使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飛出!我意識到,我們這列火車是撞上了另一列飛奔而來的火車!強烈的衝撞,急停的尖銳聲音,驚恐的撕心裂肺的慘叫,一時間如同潮水般湧來……我有些驚慌,正準備拉著他們向車廂尾部的出口奔去,不料,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從我頭頂墜落,直直地打在我的腦袋上。瞬間襲來的鈍痛讓我呼吸不過來。意識彌留的一瞬間,我隻看到文問和柳怡緊緊相擁的畫麵……
當我再度睜開眼睛,發現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不,確切地說,是一片無盡的空間,四周什麼都沒有,而我是浮在半空之中的。這裏是?難道?我,死了嗎?死了,也好啊……不用再過那樣無人在乎的生活了……上一輩子,我一定是個極度缺乏愛的人,於是這一輩子,我是為愛而生的。親情之愛,愛情之愛,友情之愛,我似乎,通通都失去了啊……死,倒是一種很好的解脫呢……無愛,毋寧死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