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暮容惜對關將軍還是沒有一絲的怨恨,在關府的八年本就是上蒼的恩賜,她的命早在八年前就應該同全族一起結束。隻是在死前無法見到流落在外的哥哥一麵,恐怕是她唯一的遺憾。

迷迷糊糊之際,暮容惜聽到有人在她旁邊說:“姑娘快醒了,元兒你去告訴烏之頭領。”然後一股冰涼的清水滑進她口中,下意識的吞咽了幾口後突然清醒過來,睜大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才發現自己身處蠻族大帳,摟著她給她喂水的是一個壯碩的婦人,正一臉親切淳樸的朝著她笑。難道上天真是如此眷顧於我?暮容惜此刻真想叩謝膜拜,關將軍說過,如果此行自己能夠存活,那便是天意,他將永遠不會揭穿自己的身世,以成全暮、關兩家幾世的交情。

烏之掀開厚重的門簾,抬眼就看到暮容惜黑黑亮亮的眼睛,跟小鹿一樣閃閃而帶著一絲畏懼的眼神,抑製不住的放柔了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母親在世時對他說過的話:我的小狼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極好的女人,讓你看到她就如同看到大風雪後的陽光。母親,我想我應該是遇到了,烏之心裏想著,走到暮容惜床前坐下,對她說:“好些了嗎?”

暮容惜坐直身子,對烏之行了一禮:“公子大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烏之無奈的笑了笑,示意照顧暮容惜的婦人離開,然後對暮容惜說:“不要對我行你們中原人的虛禮,我不懂,我隻想知道你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謝公子關心。”暮容惜一邊說一邊往床裏退,心裏暗罵:蠻族果然是蠻族,孤男寡女也不避嫌,與登徒子何異。

“你不必對我如此戒備,看到你的馬匹我就知道你是關將軍府上的,但我都沒有動念頭對你不利,何況現在?”

暮容惜好像被大力撞了一下,耳邊隻是“嗡嗡”作響。關將軍給自己拉車的是戰馬,打了烙印的戰馬,還將自己趕到關外蠻族的領地,是決意不肯給自己活路,為什麼?自己隻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關將軍何苦?真就隻是為了一句話?暮容惜絕處逢生的喜悅被冰冷代替,緊抱著雙肩縮成一團止不住的發抖。

“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別這麼怕!我烏之從小到大不說一句謊話!”烏之從來沒有麵對女孩應有的經驗,急的不住地撓頭,最後,直接的草原頭領一把扛起瑟瑟發抖的暮容惜走到大帳外翻身上馬,將她圈在胸前向著遠處的一座山頭策馬而去。

兩頰被草原硬硬的風刮得生疼,耳邊有著呼呼的風聲和身後男子的呼吸聲,暮容惜看著四周荒無人煙目無盡處的草原,隻覺得心中寬闊,仿佛能夠裝下天地,深吸一口帶著青草澀味的空氣,暮容惜決定再也不去想今天之前發生過什麼,關將軍的養育之恩與絕殺之怨就讓它相互抵消。天意如此,上蒼多給了你一次機會,暮容惜,你便為自己而活吧。

“我知道你叫烏之,我叫容惜。”暮容惜低低的說著,烏之聽不清,把頭一偏將耳朵伸到暮容惜臉邊:“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暮容惜低下頭,被這樣的耳鬢廝磨臊得臉頰緋紅,無論如何不敢再開口,心想自己還是學不會草原人的直接豁達。

過了許久,烏之在一個小山穀停下來,側身下馬,舉起雙手接暮容惜下來。趁著烏之去拴馬,暮容惜看到小山穀中有一個小小的湖泊,湖泊旁邊是一片楊樹林,間或有一兩隻小動物從樹林裏一閃而過,寧靜而美好。

“每次心情不好我都來這裏,坐上半天就沒事了。”烏之帶著暮容惜往湖邊走,一邊走一邊對她說,“這裏除了我一般都不會有人會來,你能告訴我你怎麼會一個人坐著馬車跑到烏之部落嗎?”

“我可以不說嗎?”不等烏之追問,暮容惜就急急的接著說,“我可以留在這裏,一直呆在你眼前,你可以監視我,真的,我絕對不是奸細,能讓我留下嗎?”

“那你得學著梳理馬鬃,學著騎馬,學著擠羊奶,學著烤肉,最要緊的是得馬上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烏之眉眼俱笑,你的過去你不願提及我不會過問,既然你決定留下,那你的未來便交給我吧,烏之心裏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與她錯過。

“我叫容惜。”暮容惜背對著早晨的陽光,微微笑著回答烏之,好像渾身都泛著一層光圈,看得烏之不由自主的伸手將暮容惜被風吹亂的鬢角壓回耳後,癡癡的說:“不如改個名字吧,叫朝露怎樣?”昨日已逝,朝露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