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沉重的銅質鎮紙,從張小嫻鬆開的指間掉落在地麵,翻滾著,在牆壁旁邊穩穩定住。
“你是個瘋子。”
張小嫻麵色一片慘白,她搖著頭,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著張奎山,陰冷的嘶吼:“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沒瘋!我很正常————”
張奎山用力甩著腦袋,將垂懸在睫毛上,遮擋住視線的血水狠狠甩開。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幾乎是在呻吟:“是這個世界瘋了。。。。。。如果不是那些掌握權力和金錢的家夥,我完全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是他們毀了這一切,是他們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命運。我痛恨這些家夥,即便是下地獄,我也永遠詛咒他們————”
尖利的喊叫戛然而止,他猛然低下頭,平視著被張小嫻握在手裏的刀子,“格格格格”怪笑著:“你。。。。。。想殺了我?”
“我不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我要為我的家族複仇。你將體會到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忍受的痛苦。。。。。。這不是殘忍,而是報仇。”
張小嫻的回答已經足夠清楚。
“知道嗎?從我掐死你母親的那一刻,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張奎山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他似乎是在祈禱,又仿佛是沉浸在對過去的追憶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屬於我。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在這張完全陌生的麵孔下麵,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靈魂?罪惡也許永遠無法洗清,但不管怎麼樣,我不後悔。。。。。。哈哈哈哈!這是我罪有應得,也是老子轉世投胎的開始。真沒想到,我最終竟然是死在你的手上。不過,你也將因此得到超過你父親在世時候,整整多出三十倍以上的財產。好好記住我最後說的這些話,畢竟。。。。。。你是我名義上的女兒,也跟我愛過女人的替身。”
沉默片刻,張奎山說出一串密碼,以及他私人保險箱的存放位置。
張小嫻冷冷地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男人,手裏的刀越握越緊。這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心理強硬的根本。
她甚至不敢呼吸,深怕空氣中的清涼,驅散狂熱腦海中的複仇殺意。
自己,終究是個女人。
而張奎山最後的這幾句話,卻無一不在觸動著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用力,看準位置,別捅偏了。記住————老子殺了你全家,砍掉了你父親的腦袋。我這種人不值得你同情。老子就是魔鬼與邪惡的化身————”
張奎山狂笑著,在緊緊捆綁住身體的椅子上來回掙紮,肆無忌憚地高呼咆哮。
“最後,你必須牢牢記住一件事————”
“這是個肮髒透頂,卑鄙無恥的社會。是個該死的,將被永遠詛咒的混蛋世界————”
。。。。。。
風,裹挾著粗硬的沙粒從遠方襲來,刮在臉上,帶起一陣刀剮針刺般的疼痛。
張小嫻站在連綿起伏的沙丘頂端,盡管厚厚的灰色棉質圍巾已經非常嚴實地裹住臉龐,沙粒仍然不時從縫隙中鑽進,落進身體與衣服之間。
她一定不動站在那裏,默默地望著正前方五米多遠的位置,幾個整齊排列,豎插在地麵上的木牌。
每一個牌子都刻著人名。它們分別代表張小嫻那些已經死去的父母、兄弟、姐妹。。。。。。
沒有屍體,甚至連死者的衣物也沒有,隻有簡陋的墓碑。
盡管如此,它們存在的時間也不會很久。風暴推卷著沙漠,高聳的沙丘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吞沒,這些寄托著悲哀與思念的信物,也將永遠被埋入地下,風化,腐朽,成為星球本身的一部分。
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張小嫻眼角慢慢滲透出來,又在瞬間被眨動的眼睛收回。除了濕潤的眼眶,再也沒有任何痕跡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趙毅從旁邊走了過來,緊緊摟住她的肩膀,用力擁入懷中。他用下巴慢慢摩挲著張小嫻柔軟的頭發,感受著從發根部位透射上來的溫度,還有這具嬌柔身體內部漸漸釋放出來,說不出究竟是仇恨,或者憤怒的激動情緒。
“你。。。。。。已經報仇了。”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才能安撫自己所愛的人。可他知道————在這種時候,總得做點什麼,說點什麼。
張小嫻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緊緊咬住下唇,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但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能夠哭泣的年齡。無論願意或者被迫,人,總要長大,總要麵對或者接受一些事情。它們永遠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也不會根據個人喜怒而發展。憤怒與仇恨,總是在這個世界上占據著比歡樂更多的份額。但是不管怎麼樣,希望。。。。。。仍將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