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落了幾日,溫度低的似乎已然進入了冬季,沉寂了大半個月的莫府又恢複了些許生氣。原本因為失去主人而先雜亂的草木經過幾日整理,又變得齊整起來,雖是隨著秋風零落不少,到底還有幾許綠意。
形式明朗以後,重新開啟的莫府客人絡繹不絕,莫大老板交遊廣闊,上至幾品大員,下至販夫走卒,都少不了在莫大小姐回家之後,登門拜訪一二。即便能讓莫淺親見的人並不多,每日忙碌下來依舊是腰酸背疼。
金絲楠木的淡香紊繞在鼻尖,莫淺端坐在主位上,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取暖,沉重的首飾拉扯的她頭皮一陣陣的發疼。下方管事彙報的事情她沒怎麼聽進去,通過這段時間的造勢和十七商行的協助,莫氏票號支出和收入的銀子差不多持平,將票號支撐起來的代價是十七商行的山窮水盡。
那一日,與柳懷安不歡而散,她沒見到十二商行的人,事情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了。
柳懷安架空了她,從搬回莫府到每日見的客人都是柳懷安在安排,把她當成個活招牌用。這個對莫大小姐忠心耿耿的男人對她極為不滿,卻又拿她沒轍,隻能讓紅翡整天跟著她,又將她的日程安排的滿滿的。
莫淺本來做的就是無本買賣,從銀子到名聲都是莫家人的,倒也安耐得住。說起來,如今柳懷安和十七商行到底在幹什麼,她都不盡知曉。如今來跟她彙報事情的管事都是做熟了的,她也沒什麼好指手畫腳的地方,見到的客人雖有些身份,也不過將她當活招牌看。事到如今,到底會不會按照她所預料的那樣發展,莫淺也有點兒沒底。每天氣定神閑的見人,該吃吃,該睡睡的模樣,卻也有一半是裝出來的。
她就說古代的女人最苦逼了嘛!這莫大小姐要是個男人,柳懷安還敢把她給關在家裏?
莫淺正遏製不住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院外傳來一陣響動。先是彙報事情的管事停了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的回首看向庭院,隨後,紛亂的腳步水花濺起的聲音響起,不知道多少人正從外麵行來。
紅翡麵露詫異的抬首張望,看了一眼後,又低下頭來,卻是看見莫淺這幾日沉重的神色放緩,麵上染上了些許笑意。
亂成這個樣子,隻有一個可能!柳懷安壓不住十七商行了!十七商行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山窮水盡!
莫淺沒有起身,反倒是將茶杯湊到唇邊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
腳步聲錯落,一幹管事紛紛讓到一旁,露出庭院中疾步行來的眾人。就看見柳懷安麵無表情的走在最前端,攙扶著又蒼老了不少的木老,身後十七商行的眾人每個人麵色都是鐵青,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看向兩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善。每個人腳下的鞋子都已濕透,衣擺上濺了不少泥水,也不知是從哪兒趕來的。
莫淺的目光在眾人身上饒了一圈,最終落在柳懷安的臉上。這位照顧了莫大小姐多年的柳管家沒什麼私心,手段亦是非凡,可他的身份到底還差了些,說實話,柳懷安能摁住他們這麼久,莫淺還真是有些吃驚。
跨進門檻,眾人麵上的冷色一斂,笑嗬嗬的紛紛衝她請安,柳懷安與木老請過安後,便立在一旁,一聲不吭。餘下人等的目光紛紛落在一個大胖子身上。
何全從來都是個混不吝的人物,見了銀子比親娘還親,從來都是個出頭椽子,這會兒是騎虎難下了,被人一瞪,便哎喲一嗓子,“妹子,可算是見著你了!這些日子柳管家可把咱們攔的夠苦的……以前的事兒是咱們對不住妹子!可妹子也不能一麵不肯見咱們吧?有些事兒是個外人能做主了麼?咱們十七商行都是莫家的產業,即便要敗,也該敗在莫家人手上不是?”
何胖子一番話直接將事情喊破,隻讓廳中諸多管事麵麵相覷,莫淺瞥了柳懷安一眼,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餘下十多家商行的代表,雖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顯然已是無法繼續承受更多的損失了。
這柳懷安,有用的時候把她拉出來溜溜,沒用的時候就把她高高供起。莫淺對此也不是沒火氣的,可以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那股火氣又熄了下去。
得了,誰讓她欠了莫大小姐一個殼子呢,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該忍還是得忍。
莫淺擺擺手示意票號的一幹管事下去,轉過頭來盯著何胖子沒好氣的道,“沒銀子了?能忍到今天,還真夠不容易的!以為我想用你們的銀子?我及笄那日跟你們說的話,就沒一個人聽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