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邸，一如莫淺所想那般奢華，亭台樓榭，假山奇石，奇花異草在府中堆疊，即便主人並沒有多少底蘊，在這京城自有能工巧匠將之布置的妥當。那些穿戴奢華的府中下人，站在各個角落，窺探的視線，隻讓人隱隱的不適。
莫淺跟在老國公的貼身下人，隻是深深吸了口氣。
老國公不得不見。被柳懷安耽誤了大半個月，她才得以出門，剛呼吸到自由空氣的好心情，進入國公府後便一掃而空。
衛國公府在莫淺心中是個複雜到讓人頭疼的地方，她好容易排除萬難來到這裏，本就打算跟老國公將話說開，人各有誌，國公府想要的富貴榮華和她想要的並不一致，她也無意於將自己陷入這四方天。
這宅邸繁華是有，卻是更顯陰鬱。
浮華世界迷了這群人的眼，明明是一家子人，倒是生出好多的別樣心思。要是她當日輕易妥協，如今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形？是否也會像這裏的人一樣，派出下人窺探著身邊人的一舉一動，為了幾件小事，氣悶上好些天？
一路掙命過來，莫淺從未想過，真要在這時代做出些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如今，她卻想要自己活的更有資本一點兒！
沒有依靠，就無法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保護自己，保護住她好容易才掙來的一點兒資本！看著這府邸裏形形色色的下人，她血脈中的不認命又在蠢蠢欲動，越發的堅定要離開的信念。
國公府再富有還不是要任由上位者擺布？何況，你們有熱水器嗎？有電腦嗎？有空調嗎？享受過現代文明的自己，又豈會瞧得上這時代的榮華富貴？
自己若是有錢了，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複現代生活的便利。
跟在那下人身後，朝著衛國公府那位位高權重的老國公院落走去的時候，莫淺腦子裏轉的竟然是這些念頭。
回廊曲折，既深又長，一路上不知走過多少院門，每一處門下，都有下人恭敬請安。
莫淺隻覺得自己腿都走酸了，才在一處清淨別致的院落裏停了下來，院中下人悄無聲息的忙碌著。她站在書房門口，等候那人進去通報。片刻後，便聽見一道蒼老的聲音道，“快請進來！”
掀起簾子，便是一陣暖風撲麵而來，驅散她一身濃重的寒意。她繞過屏風，就見寬大的室內，一張臥榻之上，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正被兩個年輕俏麗的丫頭攙扶起來。屋子裏有些氣悶，門窗皆是緊閉，衛國公年輕時受了不少的傷，如今上了年紀，又臥病在床，再也經受不起半點兒風寒。
四下裏整齊的擺放著幾案和座墊，四角都有香爐，在壁上數十個燭台通明燈火照耀下，氤氳燃香白色霧氣，直傾瀉出來，隻讓屋子裏的味道有些怪異。
老人身體孱弱，正麵帶焦急的看著自己，他骨瘦如柴，若非麵上那一道深刻堅固的疤痕，一眼看去，不過是個尋常的老年人罷了，哪裏像是說書人口中那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這……就是老國公？
莫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果然與她所想的一般，這位老人重承諾！
第二個反應就是，這位連床都起不來了，還是熱愛嬌花兒一般的小姑娘……
她隻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便飛快的跪了下去，早就醞釀好的感情澎湃而出，“失德之女，淒惶孤伶，無顏見老國公！不敢求老國公曲於優容，但求一去。”
莫淺暗暗的狠掐了自己一把，說出來的話嗚咽懇切，隻是須臾就淚流滿麵。姥姥滴……這說哭就哭還真不容易！
老人聞言默不作聲，一時間竟然是沒有叫起，他盯著匍匐在地上的少女，半晌之後，才歎了口氣，“子孫不肖，委屈了你。我應了你便是，你且起來說話。”
他說話的聲音似又萎靡了幾分，仿佛中氣已然泄盡。莫淺聽得心中歎息不已，老國公至今還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能從一介平民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心胸氣度可謂寬宏，心智也是不低的，卻被兒孫氣成這個樣子，可見這國公府已是積重難返。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也不知道當這位老人去世之後，這國公府還能支撐到及時？
說來，這位老人對她的恩情不淺，她卻是瞧不上他孫子——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的。
想到這裏，莫淺越發的恭敬，就著侍女搬來的坐墊跪坐下，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