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鴻儒——方友石素描
七鄉言說
作者:萬國華
故鄉人都說,就是在這個叫做“蓮城”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叫做“蓮湖”的長廊上、柳樹下、碧水畔……一代大儒方友石先生,他留給故鄉民眾思之不盡的念想。先生誕生於清嘉慶十六年(1811年),名玉潤,字友石,號鴻蒙子,他不僅是廣南一隅文化大家,百年以來,其聲名早已遠播海內外,而且是今文山州340萬人口中,惟一入選《辭海》大典的高賢。
方先生自幼飽讀經史子集,諳熟天文學、地輿學、數理學、軍事學以及書法繪畫、金石篆刻等,這樣一位風度翩翩美少年,在21歲時即以優異成績,被列為全縣廩繕生員,府縣按時發給糧食和銀子,以資鼓勵。26歲那年,先生胸臆間裝著“售世奇文爭福命,摩天豪氣壓塵寰”的衝天大誌,告別父母親朋,出了家園,又在城郊拜謁了明代最後一位皇帝之妹妹的墳塚,然後毅然決然,離開故土,曆盡千辛萬苦,到了被元世祖忽必烈定為“雲南行省”之省會昆明,進入五華書院繼續深造。然而,他雖刻苦好學,孜孜不倦,才高藝廣,文筆犀利,終因性格耿直,不善逢迎,且嫉惡如仇,常得罪於主考官員,故科場應試而每每失意;以致在昆明曆經17個春夏秋冬的曆程中,先後參加過16次科舉考試,盡都未能考中舉人頭銜,繼而竟然落寞到隻能以賣字畫為生的尷尬境地,實為天下大儒之奇冤。
厚土無情,皇天有意。科場屢試不中而心灰意冷以後,他雖淡泊功名,卻依然豪邁不拘;為了生計,更為了心中的夢想,他常模仿鄭板橋、錢南園、王文治等名家手筆,幾乎達到亂真境界。在賣字畫聊以維係基本生活之前提下,他將全部精力用在博覽史書、考證古典名著方麵。對《詩經》提出了前人沒有提過或者不敢提出的獨到見解,否定了兩千多年來循循相傳的一些錯謬看法,寫成《詩經原始》並得到國內諸多學者的稱道。他還繪畫出春秋時期15個諸侯國的地圖,充分說明各地風土人情之不同,習俗風尚之各異,所以采集的民歌也就各有特色,異彩紛呈,風格各異。此外,經過縝密且辛勞的考證,他否定了朱子等人以為《詩經·螽斯·葛覃》是宮廷後妃所作之說,認為這是毫無根據的“武斷無稽”。他所注釋的《詩經·碩鼠》一詩:是借碩鼠諷喻當時魏國國君的貪婪殘暴,剝削小民而不知足的最有力典籍。總之,他對《詩經》的考證和精辟注釋,已然成為後人研究古代詩歌的重要參閱資料和寶貴成果。
更為讓人敬重的,是先生這種有才難以“補蒼天”、卻又清貧孤寂的大儒生涯,試問天下詩人騷士們,有幾人能夠若許年如一日,在“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的淒婉生涯中,堅定信念,毅然堅守?
莫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挪活,樹挪死”這些蘊含樸素辨證道理的通言俗語,或許真能夠改變命運?於是,方友石先生懷著諸事不遂意,隻能鬱鬱寡歡的心情,於清鹹豐四年(公元1854年)43歲之際,與友人段錦穀離開昆明,又從四川轉赴湖南,終在曆經萬千苦難以後,投入清軍荊楚大營帳下當了幕賓;因他自幼研讀過兵書,對兵法有獨到見解,所以漸漸成了李孟群帳下參讚軍機的重要人物之一;進而,並隨著日子的遞進,其聲望也日益增加。某日,正忙著統兵鎮壓太平天國義軍的大清內閣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恰巧在其心浮氣躁之際,偶然讀到下級呈送方友石先生關於軍事方麵的精辟論策,十分讚賞其才學膽識,遂特備重金,聘請他到江南大營為幕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