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北辣椒”紅天下
七鄉神草
作者:朱法飛
我不知道在這大千世界上,辣椒這種植物究竟有多少品種,但在我視野中最為奪目的是中國雲南省文山州“丘北辣椒”。走近丘北辣椒,我常常有一種叩拜和流淚的衝動,看到家鄉無數鮮紅色的辣椒,我總感覺那辣椒就像紅土地上苦苦勞作的農人累倒在地,噴吐的一口口鮮血,我怎麼也不明白,辣椒為什麼不用深深的黑色或紫綠色表達自己的成熟,而總用血紅血紅顯示自己的本色。這是雲貴高原的本色嗎?
從能記事起,我就知道丘北辣椒有名。它以其個體均勻、色澤鮮豔、肉厚味濃、油脂和維生素含量高、辣香籽多、適宜加工、不含農藥殘毒公害等特點而優於頗負盛名的日本三纓椒、河南省的香花椒,成為椒中優物,早在1983年12月就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外經貿部授予金質獎章和榮譽證書。在民間,丘北一直被譽為辣椒之鄉,丘北辣椒被人們親切地稱呼為“雲南小椒”。
我出生於務農世家,辣椒於父親、母親之於我如同魚和水,陽光、空氣和植物的關係,我深深感謝父母用糧食和辣椒賜我一個會思考的頭腦。我始終認為沒有土地、糧食和辣椒,我的生命會是一種什麼顏色,屈原、杜甫、魯迅、毛澤東會不會成為我的膜拜?記得那是一個春雨綿綿的日子,在縣圖書館查閱的一本反映丘北民俗的書中,我才知道丘北人崇拜辣椒的文明源遠流長。在很久很久以前,彝人為了躲避戰亂,從滇池洱海一帶,背井離鄉去尋找阿著底(彝語:美麗的地方即樂土之意)。他們翻越千裏山,蹚過萬重水,經過九九八十一天的尋找和七七四十九天的思考,終於在原始森林中相中了一塊古木參天的土地,這裏峰群墨綠如黛,山泉遍布,湖泊一個連著一個,鳥語花香的阿著底普者黑。於是,他們從行囊中取出鐵具,砍來茅草,在湖邊搭起了窩棚,蓋起了垛木房。他們刈倒一人多高的蕨蕨棵,伐木砍草,曬幹了放火燒盡,雜木叢、刺藤都連根搬了家。怪石頭滾下了坡,翻起黑油油的土塊,開出一台台田地,遍山遍坡撒滿粟穀,星星點點播下苞穀,無數風和雨漸漸過去了,無數白晝和夜晚悄悄降臨了,彝人拓荒斬草開墾了丘北第一塊綠洲燃起了第一縷人煙。他們沒有被自然災害、瘴氣等壓垮,卻飽受了疾病的折磨。一日,忍著病痛的彝人,突然發現一個鳥氏民族(一種猿人)拖著病軀蹣跚走近一種結滿細長細長紅果的植物,摘下一個塞進嘴裏使勁嚼著,接著拚命地在地上打著滾……奇跡很快就產生了,鳥氏民族從地上一躍而起,行走如飛,毫無病態。彝人驚奇極了,他們小心翼翼地來到這種植物旁,采擷一個長長的紅果子,放在手掌反複把玩著,敵不過心田漫湧的好奇,彝人將紅果放進嘴裏,頓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自舌尖通過神經末梢傳至大腦和全身,三百六十五個毛孔有了奇癢,汗水漬漬,彝人以為中毒閉上雙眼等死,但當再次睜天眼睛時,驚奇地發現天空是那樣的湛藍,太陽是那麼的明麗,泉水是那樣的清澈,山川是那樣的秀美。病痛特別是腰酸腿痛不知不覺沒了,身上血液沸騰,有說不出的氣力鼓噪。彝人淚流滿麵跪倒在地,不停地叩頭,他們相信麵前那鳥氏民族不是野人,而是山神派來幫助苦難的彝人解除病魔,脫離苦海的。從此,彝人把這種植物移至家園栽種傳給了子孫。這種神奇的植物就是今天的辣椒,彝人吃了辣椒後,戰勝了一切敢來擾亂家園的強人,戰勝了眾多病痛,保住了生命,保住了迷人的阿著底。
美麗的傳說,道出了家鄉人對辣椒的情感。丘北辣椒就是這樣走進我的生命裏,如詩如畫如一縷掩不住光輝的清唱,無時無刻不哺育我成長也讓我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筋骨體膚之災。十六年前,遠離生我養我的故土到祖國西南邊陲戍邊,記得一次在前沿陣地潛伏三天三夜歸隊後,潮濕的土地把我的關節弄得鑽心疼痛,患了嚴重的關節炎,正好,父親從家鄉寄來一瓶原汁原味的丘北幹辣椒,我急忙打開,強咽一口飯食,嚼一口辣椒,生活中濃濃的苦和澀竟被這紅紅的辣椒稀釋了,關節炎不知不覺痊愈了。紅色象征熱烈、奔放,這紅紅的辣椒雖不能當主糧,卻在我生命中有了一層深深的內蘊,每次站崗,當瞌睡蟲襲來,眼皮似垂鉛一般沉重時,嚼一口丘北辣椒,頓時令我精神抖擻,站好崗,守好國門,不容侵略者跨越半步。
如今,文山州已經把辣椒列為一大特產來發展。丘北辣椒已成為全世界椒中珍品,出口美國、日本、加拿大、馬來西亞等10多個國家和地區。丘北縣被命名為中國辣椒之鄉,辣椒已真正發展成為丘北第一大特色產業,每年有上億元的收入。有數以萬計的人靠它來維持生計、發家致富。丘北辣椒是開在文山人民心中的一朵奇葩,有了它,苦和難變得有滋有味,愛和恨變得纏綿悠長。曆史如土地,生命如土地,丘北辣椒是長在文山人心中的食糧,不僅可以喂養生活,也可以滋潤精神。
隻有文山這方紅土地,才能長出展示著生命不屈的丘北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