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夢中醒來,喘著氣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反複做這樣的夢,大概是因為這個故事對我影響太深的緣故。
故事是我的爺爺和我講的,像我這樣自小就生活在關月湖邊的人,自然不可避免地會聽到這類故事。和爺爺一樣,五四年的那場“龍回天”,村裏的很多老年人都親身經曆過,也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經常拿出來的談資。而讓我們問及這故事的真實性時,無一例外,得到的答案都是異常肯定的。
在這個離奇的故事下,我和哥哥,還有村中的小夥伴們一同度過了十幾年的時光。其間,唯一讓我真實地領教洪水的凶猛,是我七歲那年的那場特大洪水,它讓我在惶恐中在船上度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光。此後,隨著長江一係列水利工程的完善,再沒了洪水泛濫的時候了。
我們這個地方屬於省城管轄,經濟比較活躍,交通便利,加之新思潮的流入,所以很多年輕人也就不願意在家打漁為業了,紛紛開始外出淘金。我的父親更是個具備新思想的人,他扔掉了爺爺苦心編織起來的漁網,加入了這支淘金隊伍。先在省城搞土建,慢慢的開始承包工程,哥哥十六歲就輟學,也去省城開創自己的天地去了。奮鬥終於使我們的家富裕了起來,就在我考上省城的大學那一年,父親在省城買下了一套200多平米的樓房。我們在同村人羨慕的目光中,告別了兒時的玩伴和大瓦房、老槐樹,全家搬進了省城。
時光匆匆,四年快樂而又迷茫的大學時光很快結束,磕磕碰碰地又在社會上晃蕩了幾年。說實話,關月湖的洪水再凶猛,也未讓我有太大畏懼,而社會洪流的驚濤駭浪,倒著實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兒時的記憶隨之慢慢地淡去,被都市的喧囂和工作的壓力所取代。我的工作是建築施工管理方麵的,對我來說是單調而無味,當時是聽了父親的話,考大學報了建築係。參加工作後才發現我並不喜歡這個行業,盡管父親一直以“國家經濟飛速發展,建築業前途無量”來努力刺激培養我的興趣,我的積極性卻還是提不起來,工作頻繁出錯,和上司的關係自然也好不了。
這種狀況再經發展,便無以複加,後來幹脆炒了老板魷魚,索性以調節心情為由,直接搬出了家,在外麵租了房子獨居。
一切其實都平淡無奇,就是年輕人本該擁有的喜怒哀樂。隻是我漸漸發現,像我這種不羈個性的人,想循規蹈矩地生活竟然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後來我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我才發覺用任何理由解釋都未免顯得過於牽強附會,於是不得不讓我想起老人們常說的兩個字:宿命。
的確,命運是如此神秘,總是讓人身不由己,這恐怕是每個人都想自己掌握,卻永遠也無法完全駕馭的東西。
無聊的時光一打發就是半年。這天,我還是那樣的一覺睡到太陽公公照屁股,醒來才發覺已經是中午了,我立即起身,照例出去逛了逛。大熱天的出去逛街,也就隻有我這種閑人才能幹得出來的事情。看著街邊的一個農貿市場,突然想吃那關月湖的魚蟹了,說實話,盡管有這樣那樣的傳說,但人們對關月湖的魚蝦還是情有獨鍾的,該市買賣的魚蝦,百分之八十都是關月湖和周邊的河流、漁塘裏產的。
我進去轉了一圈,在一個攤位前停下。
“小老板!要點什麼啊?”
“老板!有沒有那個紅尾鯉魚,給我稱兩條!不要魚塘養的,要關月湖自然產的。”怎麼樣?夠專業了吧,魚塘養的魚吃飼料長大的,味道哪比得上天然的,湖邊長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它是天然的還是人工飼養的。
“嘿!小老板!你還是內行啊!不瞞你講哈,現在這裏的幾條都是人工養的,不要急!給我送魚的一會就到了,坐著侯一會啊!一會功夫就到。”老板邊說著邊給我端了個矮凳子,讓我在這熟悉的魚腥味中等待。
我於是坐下低著頭,為了吃到新鮮的關月湖的魚,我還是選擇了耐心等待。
“嗷!二蝦!怎麼今天搞到現在啊?快快!人家小老板都等急了!”不一會,就聽得老板叫道。
“哦!不好意思啊!路上一點事情耽誤了!”一個小夥子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竟然如此的熟悉,我抬起頭,但見一個平頭小夥子放下身上的沉甸甸的大框,微微喘著氣,抬起眼,眼光剛好和我相撞,隨即露出欣喜。
“二蝦!歡子!”我倆同時叫出了對方的名字,隨即激動地互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什麼也不說了!有個五六年沒見了吧,走!找個地方先喝兩杯再講!”我一把拉住他就往外麵走去。
這個二蝦和我那可是鐵杆的死黨,小時候一起爬山上樹、下河摸魚、掏鳥窩、抓蛐蛐,上學了,他總是抄我的作業,一抄就抄了十幾年,最後終於考場上沒的抄了,以至光榮落榜。我自從搬去了市裏就再也沒回過村裏,之間也就斷了聯係,我隻聽其他人講他在家打漁養魚。今天碰巧在這地方遇見他,往昔“崢嶸歲月”便迅速的浮現在腦海,頓感無比的親切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