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樣的話,卻並沒有讓郭壽祿放寬心,他皺著眉頭,看著虛空,長長歎了口氣:“龍舌,你不懂的。祖師爺們在將居圓堂位置傳給我的時候,是希望我能夠找到學徒弟子來傳承居圓堂的衣缽,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為這件事奔波,可是不管是有天分還是沒有天分的孩子,都對枯燥的做弓手藝沒有任何的興趣,現在的情況很是不容樂觀啊……”
他說著,身旁的黑色霧氣便越發濃鬱。
那是生了執念,有了心魔的人才會出現的狀況。
從那晚之後,龍舌每次都會看著郭壽祿重複同樣的夢境。-
古樸的祠堂矗立在夜色下。
郭壽祿推開了祠堂門。
祠堂內點著蠟燭,四周掛滿弓,這些是居圓堂曆代師父所造的好弓。
他輕輕撫摸每一把弓,抬頭看祠堂裏靈位。
電閃雷鳴,一陣勁風吹開祠堂窗戶,蠟燭盡數吹滅。
郭壽祿再看四周,牆上的弓化作曆代祖師,每人手持一把弓,緩步來到郭壽祿麵前。
郭壽祿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們:“師父,師叔,太師父……”
祖師爺A麵無表情地開口:“郭壽祿,你可知罪?!”
郭壽祿慌忙跪下,一臉悔意:“弟子郭壽祿不肖!”
祖師爺B冷冷一笑:“郭壽祿啊郭壽祿,我居圓堂百年的手藝就這麼斷送在了你的手上!”
祖師爺C的語氣失望之極:“當初就不該把居圓堂交給你,我真是看錯了你!”
祖師爺D更是直接拔高了聲音怒斥:“三十年,你連個弟子都交不出來,你還做弓?我看你人都不要做了!”
幾乎在他話音一落的瞬間,祖師爺A將手中的弓狠狠折斷,摔在郭壽祿麵前,悲鳴長歎:“我居圓堂絕矣!”
郭壽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要,不要啊,這弓是居圓堂的寶貝啊……祖師爺,不要折啊,祖師爺啊……我知道錯了,我一定會找到傳人的,一定會的!”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哀求哭喊,祖師爺們紛紛將弓折斷,摔在地上,甩袖離去。
夢的最後,祠堂內燃起熊熊烈火,將郭壽祿包圍。
在郭壽祿一開始做這個夢的時候,龍舌就一直在幫他吞噬這個悲傷絕望的夢境,他甚至還嚐試進入祠堂跟郭壽祿溝通。
然而已經徹底沉浸在自己世界裏麵的郭壽祿,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誡,他滿心所想都是一定要替居圓堂找到優秀合適的傳人。
龍舌沒辦法開解他,但又沒辦法不管自己的朋友,之後隻要郭壽祿做這個噩夢,他就會不顧一切的吞噬那個噩夢。
但常年吃同一個人的噩夢,在食夢貘一族的族訓中,是最為重要的一條禁忌,因為那樣的話,以夢為生的食夢貘就很容易被那人影響情緒,從而產生無法預料的嚴重後果。
這些規矩龍舌都明白,盡管知道有危險,他還是沒有離開郭壽祿,而是日複一日的幫他吃掉那些充滿陰暗絕望的噩夢。
可讓龍舌沒想到的是,由於郭壽祿的執念逐日逐年的加深,而他又吞噬郭壽祿的噩夢太多,以至於漸漸的,郭壽祿已經徹底不記得,自己曾經在夢中有過一個無話不說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