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貴族,開始誇誇其談道:“三殿下有所不知,人魚一族若是受傷,就必定會到南海邊緣采摘星見草。漁民們兵分兩路,一撥出海尋找人魚的蹤跡,一撥在長有星見草的地方守株待兔。據說這少年去采摘星見草的時候並沒有受傷,漁民們便猜測他應該是為了族裏的人魚前來尋藥,足可見其心底善良。但人魚是大海的寵兒,當夜風浪又浪,若冒然行動很有可能會被其逃脫。為了能萬無一失的抓到他,漁民們便決定破釜沉舟的破壞一艘漁船,然後一個漁民的女兒偽裝落海,待人魚少年前來相救的時候,便能用特製的捕魚網抓住他……”
說到這裏,貴族眼神輕蔑地掃了遠誌一眼,口吻越發嘲諷:“所以說,人魚真是一群死心眼的家夥啊。就算有那麼多的人魚被抓,就算明知道可能有詐,他們還是會遵從骨子裏的善良,不顧一切的去救人,然後落入圈套。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人類捕殺人魚,人魚吞食魚類,這都是萬物生存的基本法則,人魚們就算要恨要怪,也隻能恨自己太弱,怪自己太蠢。”
誠然貴族說的話,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都並沒有什麼不妥。
但當他話音一落的時候,原本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少年,卻瞬間憤怒了。
他擺動著受傷的魚尾,遊到了他們麵前,奮力的拍打水晶缸,似乎想要敲破那層阻隔跟那貴族拚命。
貴族被遠誌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退了一步,待到遠誌因為劇痛和力竭,又重新落於水底之後,他才臉色蒼白的拍著胸口,再度忐忑開口道:“還請三殿下見諒,這人魚性子很是有些桀驁不馴,從南海到褚雲國這一路上,不管漁民們如何折磨調教,他都不肯落淚泣珠,更別提紡紗織布,甚至連開口說話的次數都十分有限……”
一般來說,很多人魚在被抓住之後,為了免受皮肉之苦,就算心中有再多不甘,麵上也會乖乖配合主人的調教,或自願泣珠,或以歌聲討主人的歡欣。
在他看來,遠誌雖然模樣生的是一等一的好,但性格卻宛如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著實沒有半點討喜的地方,就算褚瑤拒絕也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褚瑤卻好似一點也不在意人魚少年惡劣的性格。
殘陽如血,身披銀甲的少女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水晶缸,虔誠而又小心的模樣,既像似在觸碰易碎的珍寶,又宛如在撫摸初放的嬌弱花蕾。
貴族在她身旁,等待了良久,直等到心灰意冷險些快要受不了這般沉默開口放棄的時候,褚瑤才回頭淡聲對他道:“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貴族欣喜若狂,功成而退。
褚瑤看著水晶缸裏眼神空寂的少年,思緒萬千。
一來,她是人,他是人魚,兩人種族不同,身份不同,根本不可能有修成正果的可能。二來,他在遇到她之前,已經遭受了太多的欺騙和痛苦,恐怕她窮其一生,都無法替他抹平那些傷痛,真正走進他的內心。
三來,她很清楚,留下遠誌,就意味著她要打破了自己一貫堅持的不收禮原則,意味著她從此再不能嚴詞拒絕貴族一方,後續可能會被卷入數之不清的麻煩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