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似還殘留有夢裏的血腥味，寧斐然睜大眼眸，愣愣地盯著床頂的雕花紋案，左手慣性的撫向脖頸，待發覺頸上的東西早在三年前就不在時，她的眉頭狠狠皺緊。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悵然若失中走出來，卻忽的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蔥白的手指緊拽著胸前的錦被。
時隔三年，卻恍如昨日，爹的慘死，娘和弟弟的屍骨無存，全府上下兩百三十六條人命一夜枉死，如此血仇，讓她怎能不恨？
哪怕夜夜受噩夢折磨，她也定要為家人報仇，為寧府討回公道。狗皇帝，且看著吧，看我如何將你視為生命的江山毀於一旦！
越想她便越恨，手指愈發用力，似是要將那錦被上的金絲捏進肉裏。眸子漸漸紅光大盛，體內的氣息亂竄，她戾氣突起，抬手按在心髒處，卻怎麼都不能壓住那噬心之痛，再忍不住，她悶哼一聲。
房門猛的被人一腳踹開，一抹青綠風一樣似得飛旋到床邊，“寧斐然，你又想了是不是？一想到當年之事你就受噬心之痛，你一定要這樣折磨自己是不是？你真是……”
話還未說完，就被門外一道喑啞的聲音打斷：“廢話少說，風月，還不快運功助她？”
不再多話，綠衣女子把寧斐然扶穩坐好後便盤腿運功。不消片刻，寧斐然蒼白的臉色漸轉紅潤，瑩潤的水眸現出野豹似的銳利鋒芒。
看到門外的黑衣女子，寧斐然掀被欲起，“十娘，讓你擔心了。”正要下床，卻被人一把攔住。
“寧斐然，你敢動一下試試？風寒本就未愈，昨天居然還冒雨練劍，剛才又引發了噬心之痛，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
“風月，我沒事。”寧斐然望著她，眼裏一片暗沉，沒有一點亮色，仿若無底洞般，照不進所有光，而在那黑色之下，暗藏的是不變的倔強。
見她這般，風月再說不出什麼來，隻悶悶站在一邊，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她。
從始至終，門外的黑衣女子未動分毫，不過三十的年齡卻似曆經滄桑的老者，將所有情緒都隱在那襲黑衣之下，“欲速則不達，斐然，再不可如此！”
見她似要離去，寧斐然急急開口：“風十娘！”
她腳步一頓，卻並未回頭，“還有何事？”
“三年已至，報仇何時？”
“待你及笄。”
初行山頂，寧斐然背手而立，衣袂飄飛，絲絲雲氣縈繞，仿似自雲端而來的仙子。
風月怔怔地看著她，隻覺她清美絕倫的身形在雲霧中愈發縹緲，下一刻便要乘風歸去。心間一緊，她竟伸手死死攥緊那寬大的雲袖：“斐然！”
寧斐然回頭對她一笑：“阿月，你怎麼來了？”
風月不答反問：“斐然，別瞞我，剛才你在想什麼？”
看著風月緊攥著她的衣袖，寧斐然不由苦笑：“你這是幹什麼？擔心我會跳下去？”
眼看風月又要發作，她才開口道：“放心吧，大仇未報，我怎能去見黃泉下的父親？三年的準備，不讓夏帝成為劍下亡魂，我又怎能甘心？阿月，你怕我跳下這深淵一了百了，卻不知我早就在深淵裏度日如年。”
見她語氣悲戚，麵色卻似平常，風月鬆開緊攥著她衣袖的手指，從懷中拿出一物來，“不說了不說了，你這女人總是讓同為女人的我心疼，我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給，及笄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