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裏唯有一盞豆燈,映出窗幔的輕紗上一動不動的黑影。
宮女上前撩起紗幔,又挑了挑燈芯,這才讓寧斐然看清了床上躺著的人。
一具形如枯槁的身體被裹在寬大的袍子裏,白色的寢衣襯得那人臉色更加蒼白,毫無血色,暖光的燈光卻在她的麵上投下一片暗影,更顯死氣沉沉。
“娘…”抓著那骨瘦如柴的手,寧斐然心裏如被劃破了個大口子,語氣哽咽,“娘…我不會讓您有事的…您一定要挺住。”
說完便大步走向剛剛進來的夏帝,往日高高在上風光無比的皇帝陛下,如今頭發散亂,衣衫不整還染了點點血跡,整個人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被陸全海挾持著。
可這怎麼夠!他三年前下令屠她寧府滿門讓她爹慘死,如今又給娘親下紅顏劫讓她每次毒發痛得生不如死,弟弟還不知所蹤!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向他一一討回!
可這狗皇帝如今的狼狽連利息都不夠!
“寧斐然,你不是能耐嗎?你去救你的娘啊,看她能不能聽你喊她一聲娘!”
夏帝的五官早已被憤怒扭曲到變形,他瘋狂大笑起來,“來求我啊,求我我就把解藥給你。”
寧斐然揮起手臂就在夏帝身上的幾處大穴紮了些個血窟窿,“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嗬,你永遠都威脅不了我!”
瘋狂的大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呻吟。
“我寧斐然就剩這條命了,大不了魚死網破,可尊貴的皇帝陛下,您這榮華富貴妻妾成群的好日子可還沒過夠吧?剛才您也看到了,我既然能在禁衛軍裏安插人手,難免就不會在別的地方動手腳,比如皇城綠林軍。您要不要再好好想想,解藥到底在哪兒?”
夏帝顫著手指,氣得兩眼直往上翻,“你…你…果然是寧崇景的好女兒!朕告訴你,你永遠都別想得到解…”
“父皇!您受傷了,還是少說些話吧。”秦子桑匆匆趕來,一同前來的竟然還有祁北奕!
“斐然,讓我父皇去療傷吧,解藥我給你,還有當年的事…我也給你個交代。”
秦子桑一手砍在夏帝頸上,將他交給宮人。
而陸全海早在祁北奕來之後就默默地站在他身後,見此,秦子桑看著寧斐然毫無驚異的模樣,眼裏閃過一絲暗芒。
“阿寧,外麵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祁北奕清冷的聲線沒有一絲起伏,可話裏的內容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阿寧?這是在叫她?她什麼時候和他這樣熟了?
這人果然心機深沉,居然營造他們早已合作的假象!隻是現在還不宜說破,外麵的局勢並沒有被沐雲完全掌控,他肯定也插了一腳。
“你們果然是一條船上的人。”秦子桑眸裏黑波暗湧,原本溫潤的嗓音變得陰沉無比,“斐然,你別上了賊船還不自知!”
“我上什麼船都不關你的事!”
寧斐然冷冷一笑,伸出手,“解藥呢?”
眼前這白晳纖長的小手,曾經被他牽著穿過馨香的梅園,曾經欣喜地接過他送來的花,可如今卻持著劍傷他,無情地斬斷了他們所有的過往。
從懷裏摸出藥瓶,秦子桑頓了頓,“這是一半的解藥,還有一半,據說在東祁皇室。”
一把奪過藥瓶,寧斐然咬牙道:“秦子桑,你們父子夠狠!沒有全部的解藥就敢給我娘下紅顏劫,這筆帳,且與三年前的血仇一起記著!”
“斐然,三年前是你父親不忠,竟然通敵賣國!父皇在那晚對他招降,可他抵死不從,隻好痛下殺手。斐然…那晚我…從你父親的書房裏搜出了他和北燕來往的書信,信裏有西北邊境的防線圖!”
“嗬,防線圖?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好父皇,那防線圖到底是怎樣出現在我父親的書房裏!秦子桑,多說無益,我們走著瞧吧!”
秦子桑看著眼前執拗的女子,她對她的仇恨已經深入骨髓,這樣也好,恨他總比忘了他要好。
更何況如今她和祁北奕…這兩人聯手,他不得不防。
輕歎口氣,“斐然,這三年我欠你一句抱歉,但我不後悔,守護秦氏江山是我的責任。你…帶伯母走吧,你我立場相左,再見麵…便是不死不休了。”
寧斐然二話不說,轉頭走向床邊,剛想背起母親,旁邊卻橫過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
“讓陸全海來。”
抬頭看向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的男人,寧斐然斷然拒絕,“不用!”
知道她並不相信自己,祁北奕淡然地收回手,看著她費力地將人背到肩上,跟著她一道出去了。
隻是在與秦子桑插肩而過的時候,寧斐然腳步一頓,“待我母親毒解之時,便是你們命喪之日!”
秦子桑眼中傷痛更濃,不謂誰對誰錯,誰忠誰奸,三年的時光讓他記憶中的小女孩離他越來越遠,今後他再也找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