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禦水軒內殿。
主位上,著明黃色錦袍的男子神色平靜地看著跪於他眼前出眾的兩人,輕輕揚起了嘴角。
朕的阻礙,終是不存在了。隻是,請清泱莫怪朕。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卻也最是無奈帝王家。要犧牲的,隻能是身為臣子的你,而並非身為一國之君的朕……清泱,這是朕唯一的辦法。
竹蘭修收回放於兩人的雙眸,撫平嘴角,淡淡地,卻由又不失威嚴地道,“雅兒和郡駙都平身吧。都是一家人又何須如此多禮?下次無外人時便免了這些禮節罷。”
“是,皇上。”兩人齊聲說著,同時站立起身。
同舉同語,儼然青梅竹馬之間的默契。兩側次座的七公主與太後相視一笑,皆滿意地朝對方點頭示意著。
對於她二人而言,普天下還有能讓她們願意將顏雅交付的男子,眼前的,不卑不亢,溫文有禮,又擅武且麵對位高者時從容鎮定的男子,不失為一能擔當大任的臣子呀。
如此便是最能入眼的。如今已然成真,如何能不讓她們高興。
竹蘭修將兩人的交流了然於心,淡淡一笑,接過顏雅遞來的茶水,輕啟杯蓋,泯了一口茶水,便交給了身旁的侍女。
待到他將茶水喂於體內,一旁的侍女才將另一盞茶交由雲清泱。
雲清泱跪於他麵前,“皇上請用茶。”終是不逾越君臣之禮。
竹蘭修接過茶輕一泯,複又交給身旁侍女,而後站起來,雙手一帶,親自將眼前之人扶了起來。
“雲愛卿有禮了。”說著向一旁的侍衛交代道,“將先皇那張弓取來,朕要賜與雲將軍,以告先皇朕覓得良臣之心!”
說罷牽過顏雅的手,置於雲清泱掌心,而後認真的看著他,沉聲道,“朕就將這皇宮裏的寶貝交予雲愛卿了。雲愛卿莫要辜負了母後姐姐與朕的心意。”
顏雅低下腦袋,嗔了一聲,“舅舅!”似為羞澀。
作為其長輩的三人互望一眼,笑意皆由眉間擴散開來。
“我們的雅兒也有這害羞之時呢。雲愛卿,莫要讓哀家看錯了人。”太後優雅地聲音在雲清泱身後響起。
他忙放開掌心托著的手,回頭朝太後一揖,“清泱謝謝太後抬愛。清泱定不辜負太後,皇上以及七公主的厚愛!”
竹蘭修輕挑眉,凝視著雲清泱堅實的後背,陷入沉思。
直至那去取弓的侍衛返回,他才回過神來,接過弓,嚴肅道,“雲清泱接旨。”
“末將在!”行的是軍禮。
“今,朕賜你先皇之弓矢,著你日後出征時便攜之,心全力退敵,護我禦夏平安!”
“末將領命!誓死護我禦夏!”
竹蘭修微揚起弧度,“有雲愛卿此話,朕就將整個禦夏的安危交由雲愛卿了。若雲愛卿不能守約,朕定不輕饒!”
就像鋪了一道陷阱,卻不得不往前行。“末將定不負皇上所托。末將願為禦夏肝腦塗地!”
既然是不得不踏進去,那麼,就讓我們翹首以待吧!雲清泱一派沉靜。該來的,不會不來。
竹蘭修將弓矢交到雲清泱手中,隨後再次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雲愛卿可要牢記其意義。它可是曆代先帝傳承下來的。”
雲清泱借其力直立而起,將手中之物立於身側,望向竹蘭修帶上溫和的笑容。然而這溫和深處,卻是沒有溫度的。
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測啊……明明忌憚,卻給予如此重的賞賜,究竟欲意何為?
竹蘭修將其眼中的變換看在眼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但他的心,卻是數不清的寂寥。終究無人懂我之心啊。
孤王,高高在上的君王,終究也隻是個人,甚至更可憐罷。要是可以選擇放下這身份這江山權力,隻做個平凡的男子,和心儀的女子過著平淡卻舒心的日子……可終究還是放不下的啊。嗬,多可笑,生在帝王家,還有選擇的權力嗎?人人都道生在帝王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又有誰知道,這富麗堂皇的外表下,有怎樣的腥風血雨?又有怎樣的無奈與淚水?然而卻是放不下。人人都放不下。這用生命換來的位置,隻有最強的那一人才能達到。但,卻也是最孤獨的……
竹蘭修收回外飄的思緒,望著雲清泱。嗬,終有一天,你也會恨我的吧?
“皇上,早朝時間到了。”身旁侍衛低沉的聲音響起。
“雲愛卿就留在此陪陪母後罷。”竹蘭修望了雲清泱一眼便又轉過身對著太後行禮,“母後,兒臣告退。”
“去吧修兒,莫誤了早朝。”
“臣恭送皇上!”
竹蘭修睨一眼打揖的雲清泱,回過頭,便健步而去。
隻是竹蘭修不知,待他離去,軒內眾人,皆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或回憶,或想象,或沉思。
滿室,靜得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