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殺?
殺了豈不是更好?
一聲令下,城外殺聲震天。
天空中,終於落起了一今年的第一場暴雨,豆大的雨滴在地上打出了啪啪的聲音,淋濕了花壇裏的野草,覆蓋了湖麵上的波紋。
暴雨侵盆。
為什麼不殺呢?
五皇子安然無恙,古弘胤不敢動,九皇子去守陵了,出不來,大周她所能見到的,唯有這場雨而已。
福壽宮外無音訊,福壽宮內聽風雨。
古雨濛靜靜地站在門前,胭脂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
一切似乎那麼平靜,隻是,在二人的心裏,仿佛又起了一陣波瀾。
“能再繼續說嗎?”
“說什麼?”
胭脂上前一步:“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繼續說你的事,娘願意聽。”
“那天,我死了。”古雨濛的話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原本激起的波瀾再次被壓了下來,“我死了,我死在了那片沙漠裏,沒有人問我,我的屍體應該還在哪裏,就算有人找到我,可能也被黃沙掩埋了。”
古雨濛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胭脂在消化她說的話,但卻不知道該從何消化起。她死了?死了為什麼還站在這裏?
“是的,不要懷疑了,我真的死了,就因為我死了,所以我才能站在這裏,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飄到什麼地方。”
胭脂沒有再問下去,因為再問下去,她也不知道古雨濛到底會說出什麼胡話來。她不相信她說的話,並不是因為古雨濛的話不能信,而是因為她不相信自己女兒已經死了。
“那……”
胭脂不知道該說什麼。
……
雨越下越大,仿佛前世老天爺把欠古雨濛的雨全都還給了她。
雨水淹沒到了福壽宮的台階上,有些蛇蟲已經從洞窟裏鑽了出來,它們的家沒有了,在尋找著新家,它們看見了幹燥的台階,於是紛紛爬了上來。
“這是家蛇,沒有毒的。”古雨濛看著那條背上有紅色圈紋的長蛇,“它們總是喜歡藏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裏,捕捉著那些從眼前經過的老鼠,飽餐一頓。它是蛇,就一定是壞的麼?老鼠被吃了,就一定無辜嗎?”
胭脂若有所思。
“這一切早晚是會結束的,雨濛記得元昊在來的時候和我說過,大周地勢偏低,尤其是建康城,當初建造的時候為了引水,把整個城降低了三丈。”古雨濛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建康城東靜王修建的小路雖然偏靜,但卻很容易行軍,而且……東路軍和西路軍,素來不和。”
胭脂不懂古雨濛到底在說什麼。
古雨濛繼續看著持續降臨的雨而又說道:“健康城外道路泥濘,若是打起來,鎮北軍吃虧,鎮北軍若是不動呢?鎮北軍十萬人,一人五十支長箭,便是五百萬支了,北齊人箭無虛發……南周人重甲加身,動不了……”
……
大周的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個月。
古雨濛被關在了福壽宮,整整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裏,沒有任何人來探望,就連蝶兒,也都不見了蹤影。她們仿佛是被人們遺忘了的人,除了偶爾還能聽到宮外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們不知道宮外的情況,更不知道自己將要麵臨的情況。她們靠美團活著,餓不死,但卻不好過。每天大魚大肉地吃著,時間久了,卻發現,思念的人沒有了消息,關心的人一直不在,彼此有了依靠,但卻失去了未來。
她們懂得理解對方。
那天,門打開了。古弘胤渾身是血地從門外走進來,手中提著一柄長長的寶劍。寶劍上也都是血,在下了一個月的雨中微微發抖。血從寶劍的劍尖上滴下來,染紅了福壽宮內的積水。
“他來了。”
古雨濛淡淡地說。
胭脂看見了,上前,擋住了古雨濛。古弘胤披頭散發,眼中散發著魔鬼一般的光芒。
大雨,澆濕了他的龍袍,泥濘,沾滿了他的龍靴,他如同一隻喪家之犬,瘋瘋癲癲地跌撞進來,提著寶劍,便想古雨濛刺去……
如古雨濛所說的那樣,建康城就這樣被攻破了,神奇的是,東路軍紋絲未動,太子古昇雄帶領著一百萬人,連半個時辰都沒有支撐,便已被元昊帶領的十萬人,幾輪齊射,便已敗下陣來。
元昊在屍體當中找到了一位穿著龍袍的人,想必就是太子吧。
古弘胤在得知建康城被攻破的時候,憤怒地殺掉了宮中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隨後,他來到了福壽宮。
“為什麼?”古弘胤問,“為什麼那麼做,難道大周不是你的家嗎?”
胭脂擋在古雨濛的身前,厲聲說道:“古弘胤,你如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