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介紹有些多餘,中年人剛進門就盯住了吳清晨,視線幾乎沒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停留。
中年人在吳清晨麵前站定,整了整本就足夠整潔得體的衣裝,對吳清晨上下打量了至少半分鍾,才不知原因地點了點頭:“吳清晨先生,一路辛苦了。我是李子平,負責配合你參加這次會議。”
麵前的中年人有些眼熟,名字更熟,吳清晨可以確定自己肯定從新聞裏麵見過,但不記得他的職位,也不知該回答什麼,還好李子平也隻是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吳先生,會議很重要也很倉促,參加的人很複雜,你隻需要和我說話,其他人的要求你不用管。”
“另外……”李子平指了指年長軍人:“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你聽劉濤同誌的安排。”
吳清晨和劉濤主任都點了點頭,李子平又四處看了看,沒有了其他問題:“開始吧。”
劉主任招了招手,示意吳清晨站到兩塊又高又長的玻璃旁,兩名士兵上前拉開大門,一片嗡嗡嗡的交談聲立刻湧入小廳,會場展現在吳清晨的麵前。
幾名士兵扶住玻璃推出小廳,吳清晨緊跟李子平和劉主任走在旁邊。
三人出現在側門口的瞬間,原本有些嘈雜的會場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幾秒之後猛烈地爆發出一陣巨大的聲浪,它們大多集中在會場的一層,二層和三層幾乎沒有人影。
這是同時來自至少三千人的聲音,聲音主人的皮膚涵蓋了黃,白,黑三種顏色,頭發更是五顏六色,應有盡有。
此時此刻,這些人的身體幾乎全部前傾,三千雙眼睛的目光都聚集在兩塊巨型防彈玻璃後,身著皺巴巴襯衣和同樣皺巴巴褲子的身影。
或許是這三千雙眼睛過於專注,又或許是這三千人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吳清晨能感覺到,這三千雙目光凝聚了幾乎人類所有激烈的情感。
它們似乎是滿意,是羨慕,是期望,又似乎是憎惡,是蔑視,是驚恐;它們似乎發現了一件寶物,又似乎看見了一堆垃圾;似乎正仰望一位天使,又似乎是仇視一隻惡魔。
到目前為止,這是吳清晨一生中走過最漫長,也最艱難的一段路。
這段最艱難的路程大約三四十米,正是小廳側門和會場主席台唯一一個座位之間的距離。
這個唯一的座位屬於吳清晨。
我一定是瘋了。
就算最狂妄的夢中,吳清晨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著皺巴巴的襯衣,以及同樣皺巴巴的褲子,外麵套上一層防彈衣、一層救生衣,身前再豎起兩塊防彈玻璃,站在這個全國最著名的會場,唯一一張座位前,麵前是一排又一排不管膚色是黃是白是黑,臉上都掛滿了焦慮、慌亂、驚喜、期盼等等等等幾乎全部人類情感的人群。
我一定是瘋了。
吳清晨腦子裏基本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李小平耐心示意了多少次,才戰戰兢兢,心驚肉跳,甚至可以說是毛骨悚然地將屁股稍微貼上了主席台唯一的座位。
仔細調整了幾遍防彈玻璃的位置和角度,兩名士兵在玻璃一側的儀器上按了幾個鍵,巨型玻璃的底端放下了幾組支架,幾隻鑽頭從滑輪旁伸出,很快將會場的地板鑽得木屑橫飛。
“各位……”沒有試音,沒有客套,鑽頭輕微的嗡嗡聲中,李子平從吳清晨麵前的桌子上取了一隻話筒:“現在各位坐在這裏,都是同一個原因。不管你們有多少問題,我們能夠確定答案的幾乎沒有。我們已經盡了我們最大的努力:這位就是吳清晨先生,目前最有可能是各位下午都已經見過一麵的朋友。”
下午已經見過一麵?是指我的夢嗎?吳清晨不由自主地轉頭右望,季明明一反常態,滿臉嚴肅地站得端端正正,仿佛聽見了吳清晨心中所想一般,對吳清晨輕輕地點了點頭。
“剛才我們已經確定了程序,時間寶貴,現在開始第五項議程的最終表決吧。”
剛剛稍微安靜了一點的會場立刻又一次爆發出聲浪。
許多人激動地站了起來,會場右側一位金發女子甚至脫下鞋子丟向主席台的位置,神情激動地大聲陳訴。
吳清晨一個字都聽不懂,望向張主任和李子平,兩人神情嚴肅,沒有尷尬,也沒有惱怒,李子平輕輕地擺擺手,示意吳清晨不必介意,“科爾斯小姐,這是已經通過了我們一致同意的方案,就算你不尊重我們三個多小時的成果,你也必須尊重事實……是,我了解你尊重……我們……不,全人類現在都不可能,更沒有時間因為還有代表沒有趕到會場就推遲表決……”
更大的聲浪。
“不,不,科爾斯小姐,羅波特先生,各位先生女士們!這並不代表這四十幾個國家的公民已經被排除在全人類之外……沒有,絕對沒有……當然更沒有被開除人籍……先生們,他們隨時,哪怕最後一秒踏進會場都不會錯過表決。”
聲浪沒有絲毫停歇或降低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