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幸運(1 / 2)

“得……得……得……”

大約是看到了公地旁邊的人群,農事管和隨從們一齊輕勒韁繩,馬匹漸漸變慢,緩緩趕到了人群跟前。

借助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村民們可以看到,高頭大馬之上,四位剛剛到達的客人全部嘴唇幹涸,滿麵塵土,衣袍點點泥痕水漬,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落到最後的一位隨從更是半身泥水,右臂的外袍撕開了好幾道口子,剛剛駐足的馬匹也大口大口地噴出氣霧,頭頸胸腹不停地淌下連串的水珠。

命令村莊送信人出發的時候,伊弗利特就已經預料,對於艾克麗村莊發生的重大意外,數十頭耕牛同時受傷的重大變故,領主城堡絕對會第一時間,作出相當強烈的反應。

可是,當失足墜馬的隨從,汗如雨下的馬匹,滿麵塵土,同時也滿麵嚴霜的農事官真正出現在麵前時,伊弗利特才發現,自己其實完全沒有真正地作好心理準備。

勉強壓下心中暗暗升起的驚懼,勉強控製不知何時開始微微抖動的雙腿,馬匹剛剛停下,伊弗利特已迎了上去,低頭俯身,垂手彎腰,深深行禮:“約翰/阿克福德閣下,尊貴的巴烈斯老爺,歡迎您來到艾克麗村,您辛苦了……”

“哼……”

眼角掃了掃管事,約翰/阿克福德閣下,尊貴的巴烈斯老爺,或者說,男爵的親戚,滿臉陰沉的農事官久久不語,半天才微微地甩了甩馬鞭,如蒙大赦的伊弗利特立刻飛快地讓到一邊,並同時讓接下來的諛詞通通縮回它們出發的位置。

驅使馬匹走出一小段,停在泥地旁邊,農事官的視線落到地上三名癱倒的男子身上,目光從左望到右,又從右望到左,如此反複再三,才又一次揮了揮馬鞭,伊弗利特連忙飛快湊了上去。

“伊弗利特……”這是絕大多數村民們第一次聽見農事官的聲音,聲音相當溫和,甚至有些輕柔:

“地上這三位,就是信裏麵提到的布朗,貝克,格林?羅德裏格斯先生們?”

“是的,老爺。”伊弗利特飛快地點頭。

“地上這三位,就是使三十七頭耕牛流血受傷的羅德裏格斯先生們?”

“是的……老爺……”伊弗利特咽下一大口唾沫。

“地上這三位,就是使五頭耕牛沒法重新站起來的羅德裏格斯先生們?”

“是的……老爺……”伊弗利特開始擦汗。

“地上這三位,就是使夏役完全沒法繼續進行的羅德裏格斯先生們?”

“是的……老爺……”伊弗利特聲音開始發顫。

回答這一連串問題的時候,伊弗利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幾乎微不可聞,同時,農事官也早沒有了最開始的溫和輕柔,本就陰沉的臉色越來越黑,聲音也越來越狂躁,問到最後簡直就像憑空吐出一道道霹靂:

“地上這三位,就是使你!使我!使這裏全部的村民!甚至使男爵閣下明年全部沒法填飽肚子的羅德裏格斯先生們?”

“是……是……是……是……”伊弗利特已經開始渾身發顫,半天沒法回答。

農事官也並不需要伊弗利特的回答。

“巴士瑟,馬庫爾,西瑪!”

“請您吩咐,老爺。”伴隨農事官吐出的聲音,三名隨從立刻應和。

“聽好了!”完全沒有回頭,又一次揮了揮手,農事官握住的馬鞭,直直指向地上癱軟的羅德裏格斯先生們:

“第一:收回全部牲畜!”

“第二:收回一切份地!”

“第三:封閉房屋,收回一切農具!”

“第四:拖下去,看起來,等待莊園法庭!”

“不……不要……”“老爺……求您開恩……”“老爺……賜給我們仁慈吧……您不能……”

聽到這四條毫不留情的命令,泥地裏麵,已經醒過來的牛倌長子,牛倌次子,和同樣已經癱軟的牛倌妻子,立刻臉色慘白,掙紮著跪到在地,連連懇求,哀求的目光從農事官,隨從,管事,警役,一直移到旁觀的村民身上,卻隻收獲數不清的唾沫,毫不掩飾的怒視,以及惡狠狠的詛咒。

至於拉蒂茲和西卡爾,牛倌的兄弟和最近的鄰居,這兩家人早已深深地躲到了村民們的身後,用力捂住了嘴巴,惟恐露出一點點存在的痕跡,大約就連心跳都恨不得停止。

根本不再看向泥地裏掙紮的牛倌一家,農事官重重最後一次揮動馬鞭,大聲喝問:“都聽清楚了?”

“是的!老爺!”三名隨從立刻翻身下馬,同時躬身應和。

“拖下去!”

立刻,三名隨從,村莊警役,加上幾名點到的強健村民衝上前去,牛倌一家迅速離開了村民們的視野,遠遠傳來三道苦苦哀求的哭腔,泥地裏留下四道強行拖曳的泥痕,其中兩道伴著深深的血印。

靜靜地坐在馬上,農事官的臉色極其難看,怔怔地望向村莊西麵,直到哀求的哭腔越來越遠,逐漸悄不可聞,農事官才猛地轉回頭,望向旁邊的村莊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