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餘音(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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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麗村莊,中心,教堂。

“篤……篤……篤……老師……老師……”

“唔……等一等……”

臥室內,普拉亞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羊皮卷。

羊皮卷的左側繪著一頭耕牛,用紅色染料配置的墨水,將流血的腹部繪得栩栩如生。

羊皮卷的中間,一隻大鍋架在火塘上,上方懸著兩種形態顏色不一的植物根莖,一株盛開的花朵,和一片寬闊的樹葉,根莖、花朵、和樹葉的旁邊用小字標出了它們的品種和名稱。

羊皮卷的右邊,耕牛的腹部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藥泥,避開藥泥的位置,兩條布片交叉打結,虛空示意纏於耕牛的兩肋。耕牛的上方用小字標注著“三天”,布片一旁標注著“跳水洗淨”,藥泥的位置標注著“每日更換”。

羊皮卷的上方,十數條細線牢牢地固定著四樣圖畫中出現的樹葉、根莖,和花朵標本。

手指輕輕地拂過標本,感受著它們凹凸不平的觸覺,普拉亞臉上浮出滿意的笑容。

“篤……篤……篤……”敲門的聲音再次響起。

“安德烈,再等一等。”小心翼翼地雙手托起羊皮卷,普拉亞緩緩地走到牆邊,打開放在最角落的木箱,將手中的羊皮卷輕輕地放了進去,覆住了“耕牛傷蹄治療”的羊皮卷繪畫。

這是普拉亞整理出來的治牛醫典的第五張完成品。

“好了……”關上木箱,普拉亞重新坐回桌子,才對門外說話:“安德烈,進來吧。”

“老師……”走進臥室,小安德烈遞上一份羊皮卷:“您的信,巨石村送信人剛送過來。”

“唔……”接過羊皮卷,普拉亞開始瀏覽。

信中,巨石村的管事表兄先是懷念了曾經一起流鼻涕的溫馨往事,然後複習了一遍兩家人淵源流長的親戚年表,之後強調了當年對自己出任艾克麗村莊代牧時的口頭支持,接著表示了對艾克麗村莊耕牛集體受傷的嚴正關注,以及願意派遣牛倌前來幫忙的熱情慰問,接著關切地詢問自己是否有信心順利通過秋季堂區巡視,最後慷慨地決定願意對自己未來的工作給予聲援、金錢、物資方麵的大力支持!

這幾天,普拉亞收到的信,比過去半年來收到的信總數還要多。

這些信件無一例外地表示了對受傷耕牛的關心,以及派人前來幫忙治療的熱情。

發信人的身份之高,數量之多,實在令普拉亞為之驚心,也很快讓普拉亞打消了將“耕牛治療”作為家傳秘技的想法,轉而決定謀求更實際的利益。

到目前為止,除了已經到達的兩位牛倌幫工之外,普拉亞又幫吳清晨/洛斯增添了好幾位大約已經在路上的幫工甚至學徒。

不過,再怎麼心驚,再怎麼實際,某些吝嗇鬼隨便丟兩根羊毛,就想伸手討到好東西的壞習慣,普拉亞一點都不打算遷就。

手中的羊皮卷信件看完第一遍之後,普拉亞眨眨眼,從頭到尾又快速掃了一遍。

議事時絕不反對……而不是發起議事;

十包麥子……連麵粉都沒有;

一批農具……以這家夥的德性,不要說鐵質農具,說不定就連要花費硬木的農具都舍不得給。

“老師……今晚要回信嗎?”

小安德烈望向刮刀的目光有些發怯——這幾天,為了刮羊皮卷,小安德烈的小手都細了一圈——“再刮個羊皮卷?”

“不用了!”

快速掃完巨石村來信的最後一行,普拉亞由鼻孔完成了對這封信的最終答複:“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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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麗村莊,偏東,還算不那麼破舊的木屋。

下午時分的溪流灘邊,第一位“正好經過”,然後湊上去幫老威廉搬運物事的村民,韋恩急匆匆地趕回家,飛快地推開了木門。

“怎麼樣?韋恩,看見了嗎?”“父親,看清了嗎?”

“嗯!都看見了!都看清了!”走進木屋,韋恩飛快地招呼著妻子和兒女們,“來!快來,你們都過來!”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韋恩手臂揮舞,連連指向靠近牆壁的床鋪,堆在角落的農具,以及存放糧食的陶罐:“這幾樣,先全部搬開……快……”

“你過來,這……這裏……還有這裏……”

一家人連忙開始搬運時,韋恩隨手拉住矮個子的小兒子,在房間裏繞了一圈,以兒子的身高為參考,用木炭在麥稈和圓木組成的牆壁上畫了好幾個叉。

“父親,搬好了!”韋恩隨手丟掉木炭的時候,兒女們已經完成第一步工作。

“好!現在把這個……這個……換到那邊去!”隨著韋恩的指揮,三隻水桶、幾條條凳、吃飯的餐桌,放到了剛剛騰空的位置。

“好,接下來搬這些……”

就這樣,幾十分鍾的雞飛狗跳之後,韋恩家家具、工具、農具的布局,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如果有下午一起“熱心”幫助老威廉的村民在場,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吳清晨/洛斯新家三間木屋基本一致的布局,現在又多出了一個似模似樣的盜版。——就連牆壁上那幾個木炭畫出的叉,也正和吳清晨/洛斯家“牆洞”的位置一致。

“好……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都歇……都歇歇吧。”

忙了這麼好一陣,韋恩一家都有些氣喘籲籲。

“父親……這樣真的有用嗎?”坐在剛剛換了位置的條凳上,韋恩的第二個兒子一邊喘氣一邊問道:“你回來之前,埃德加叔叔路過,說老威廉這樣隻是為了破除羅德裏格斯家的詛咒……”

“嗤……老威廉會怕詛咒?沒吃的了,耕牛傷了,還有什麼詛咒比這個還可怕?”韋恩一個字都不信:“這老家夥什麼時候怕過詛咒?哪次做禮拜的時候,這家夥不是最後一刻才到?要不是牧師老爺仁慈,每次禮拜都多多少少有份聖餐,我看他巴不得時時刻刻泡在份地裏麵,壓根就不去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