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子澈走後,榆火才進屋收拾起殘茶。隻是當她進屋時,卻看見了靜坐垂淚的上官婉卿。
“公主。”榆火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上官婉卿,嚇了一跳,隻是她又很快意識到這震驚是不合時宜的,因此她又連忙收了震驚,恢複到平日的神色。
上官婉卿抬起被淚水潤濕的睫毛,有些迷茫地看著榆火:“你怎麼如此震驚?”
榆火沒說什麼,走出門吩咐了小婢女準備好擦拭的熱水。稍等了一會,她端著盆拿著靶鏡走了進來。
榆火將布巾在熱水中浸濕,輕輕地擦拭著上官婉卿的臉龐:“奴婢沒見過公主失態,讓公主見笑了。”
那滾燙的熱氣撲在上官婉卿的臉上,讓上官婉卿又想起剛剛那股熱流。她伸出手拭了拭自己的臉龐:“是嗎?我有多麼失態,竟會讓你也如此震驚。”
“奴婢沒見過公主的眼淚。”榆火恭聲答道,同時細心地為上官婉卿拭淨了臉龐,此刻再也無法從外觀上看出上官婉卿曾經哭過。
直到榆火這麼說,上官婉卿還仍是覺得有些不切實際:“我……哭了嗎?”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隻是那眼淚早就被榆火擦幹,再也無跡可尋。
“是。”榆火點了點頭,“隻是若是公主覺得自己沒哭,那奴婢也就什麼都沒看見。”
上官婉卿擺了擺手,麵上還有些失神:“我總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了。這可不是一個好事,對吧?”
上官婉卿從未想過,自己居然也有哭泣的這一日。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就沒有了眼淚。
“若是想要站在高處,這些情感泛濫確實不是好事。”榆火依舊如平日一樣,冷靜地指出了上官婉卿當下的問題,“隻是……”
說到後半句,榆火的語氣陡然柔和了起來:“這對於公主您來說,未嚐不是好事,因為您已經有了留戀,有了軟肋。”
上官婉卿拿起案上的靶鏡,從那模糊的青銅鏡中窺見了自己朦朧的麵容,她的聲音也如同輕煙一樣縹緲:“有了……留戀和軟肋?不,我怎麼能有軟肋,這可不是個好事。”
“如果您能夠舍棄了這表麵上的軟肋,殺對方一個出其不意,那麼這就是您的盔甲。”榆火從梳妝鏡前拿來香粉,又細細地為上官婉卿補了妝,“恕奴婢直言,在過去,奴婢覺得您就是一副遊戲人間的態度,似乎對這一切並沒有那麼的上心。”
上官婉卿沒說什麼,她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榆火的話總是這麼一針見血地指出她意識不到或者想要逃避的事實。
在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她隻是為了報仇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而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那般發展,這讓她幹掉了許多人,踩著那些人的骨頭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隻是她卻從來沒真的認真考慮過,這一輩子都在這個王朝生活。畢竟對她來說,她仍會記得前世的記憶,也時刻提醒著自己,她不是這個上官婉卿,她是現代的殺手上官婉卿。
“你說得不錯。”上官婉卿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榆火的話。
“現在,您既然肯為了這一切流淚,說明您心中也有了一份牽掛。”榆火語調不疾不徐,但是卻是四兩撥千斤,往上官婉卿的心上敲了一錘,驚醒了她過於麻木遲鈍的心,“有了這份牽掛,您行事就不會再過於大膽魯莽,也不會每回都以死相拚。”
“可是,這原本就是你所希望的吧。”上官婉卿不冷不熱地說出這句話,她看向榆火,目光裏有一抹嘲笑,“你說過,你希望你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每次我以死相拚,結果都是將我的計劃順利推行,這難道不是你所願嗎?”
榆火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順冷靜,隻是目光裏卻含了一抹溫柔的慈悲:“公主您隻記得奴婢說想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可是公主您若是沒了性命,那奴婢的立身之所就即刻崩塌,奴婢怎麼會希望公主您次次以身犯險?”
她看著上官婉卿,神色恭順謙卑,那目光真誠得像是她心中從未想過如何謀算上官婉卿一般。
“若是奴婢真的對公主您心懷不軌,恐怕現在公主也沒機會問出這句話了。”
上官婉卿不禁默然。榆火說的也是事實,倘若她當初下手時再重幾分,她確實就躺在了棺材之中。
“在公主選擇了奴婢那刻起,奴婢縱然有過失望,卻從未想過背叛。”榆火將銅盆擱置一邊,跪下身子伏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公主說過,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毫無意義。那麼對於奴婢來說,在絕對的信任麵前,一切背叛都毫無意義。”
“倘若奴婢背叛了公主,那麼還有誰會像公主這般,如此器重奴婢呢?奴婢愚笨,但是也不至於目光短淺到看不到日後的事情。”榆火的聲音沉靜如水,撫平了上官婉卿原本有些雜亂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