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不隔音,蓬緹的母親也倍受煎熬。
洛亞住在劉衛民隔壁,打火石的聲音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劉衛民聽得真切。他知道洛亞在一個勁地吸煙,便咬著牙隔著木板小聲問,“嬸,你別難過。要是看不下去,隻要說一句話,我弄死狗日的海恩堡?”
隔壁室內的洛亞在黑暗中愣了一下,被煙嗆得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才平靜一點,她喘著氣數落道,“難過個屁……屁……我閨女蓬緹漂亮吧,你要是受不了,嬸過去陪你……嫌嬸老,讓蓬緹陪你,她可是那麼疼你啊……”說著,又歎了一口氣道,“算了,你們不是一般人,嬸說笑的。唉,坎阿是個廢人,我女兒才二十一歲,你做弟弟的,忍心讓她守一輩子活寡啊?”
劉衛民入戲也太深,他可是一直把蓬緹當成自己的姐姐。肥豬一般的海恩堡成為“姐夫”,讓他感到很惡心。可聽了洛亞的話,心裏的憤怒陡然煙消雲散,象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洛亞也睡不著了,她長歎了一口氣,幹脆隔著木壁,與劉衛民拉起了家常。
坎阿是被安南軍隊誤傷至殘,好呆保住了命,卻再也不舉了。洛亞年輕時曾經是鄉村小學教師,很有見地,親耳聽了她的講述,還是讓劉衛民沉默了。在永珍時,小隊集體惡補了納加小組提供的高棉資料,劉衛民對紅色高棉的所作所為,深有了解。現在聽了洛亞的講述,他的心情還是格外沉重。
紅色高棉作為一支政治力量,單純從它的內政看,在奪取全國政權後,“左”到極致的三件事,讓紅色高棉付出了民心、道義和政權三個重大的代價。
1975年4月17日,紅色高棉打下首都金邊,隨即就將全國縣城以上的城鎮居民,全部趕到農村務農,老、弱、病、殘、孕也不例外。紅色高棉原意是想舉全國之力快速生產糧食,渡過大饑荒。但遣散人口客觀上造成城市迅速凋蔽,成為其失去民心的一個重要原因。
接著,又在全國取消貨幣和商品交易,實行全民“供給製”。早在奪取全國政權之前,紅色高棉就請中國幫助印製了新的高棉貨幣瑞爾。但政權到手後,朗諾時期的貨幣被作廢,但新的貨幣卻從未發行。沒有貨幣流通,商店、飯店、郵局、電話局、電報局和公共交通工具等一係列當代人賴以生存的最基本條件,全部消失。整個高棉,變成了一潭死水。
而肅反擴大化,則直接大傷了紅色高棉的元氣。西哈努克時期三位著名左派大臣喬森潘、符寧和胡榮都是柬共黨員,在民眾中具有很高威望。在肅反運動中,符寧和胡榮先後被處決,而喬森潘雖然保住一條命,卻僅成了一個沒有實權的“象征”。韓桑林和洪森等高級幹部,則先後逃到安南。肅反擴大大,使黨的實力受到嚴重削弱。
最令劉衛民不解的是,紅色高棉竟然也“排華”。
紅色高棉奪取全國政權後,一方麵在外交上一麵倒,完全依靠中國。隻接受中國援助,不接受其他任何國家的援助,因而一度成為中國的沉重負擔。高峰時期,中國援柬工程技術人員達到數千人。另一方麵,大量華僑和華人也被驅趕到了農村務農。這也導致大批華僑和華人,對中國政府不滿。
返回帕格村後,劉衛民的所見所聞,讓小隊眾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五月份的鬆戈山已經開始悶熱了,進入雨季的南亞叢林雨很多。這天晚上又是一場暴雨,在傾盆大雨中,帕格營地接待了一批神秘、尊貴的客人。
傍晚時分,民柬的三支遊擊隊就在帕格營地及周邊山上拉了警戒線。伊萬諾夫小隊嚴格警戒,可民柬遊擊隊並沒有侵犯營地。雖然楊明濤和靈玉一再表示晚上的活動絕沒有危險,但李海潮、虞鬆遠還是做了萬全準備。
夜裏十一點,李海潮、虞鬆遠陪同楊明濤和靈玉,親自到轅門等候。民柬士兵已經在黑暗的雨中排開高級別的警戒陣列,不一會,一行人打著雨傘的神秘人物,冒著暴雨,踩著泥濘艱難地來到營地轅門下。
楊明濤和靈玉與他們簡單寒喧後,將他們接進營地中央大木屋的會議室內。隻到此時,楊明濤才將眾人向李海潮和虞鬆遠進行了介紹。
原來,在我駐暹羅大使館“二辦”負責人劉群和柬共中央常委、負責外交的副總理英薩利陪同下,柬共中央書記波爾布特、副書記農謝、國家主席團主席喬森潘和總參謀長宋成,四人親自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