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上了三樓,才發現這別墅大的像迷宮。一個樓層遍布許多房間,她根本無法分辨瑾辰被冷俊堯帶去了哪裏。她豎起耳朵,試圖搜索孩子的哭聲,但是,詭異地是,在她上了三樓之後,孩子的哭聲竟然消失了。
“瑾辰……”她再一次像是失去了子雁的母雁,大顆大顆的淚珠無意識地從眼眶中滾落,倉惶著臉頰,一間一間去搜尋。
房間裏,冷俊堯將毛毯蓋在瑾辰的身上,用手輕輕拍打著孩子的身體。他的目光專注地投射到瑾辰的臉上,第一次感覺到遺傳是一件多麼神奇的事情。孩子的五官,和少年時候的他,幾乎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嗬……”冷寂的心,驀然湧起浪潮般的溫柔與和暖。冷俊堯的目光柔和的,仿佛是春日的煦日暖陽。
這個小家夥,他的身體裏正流淌著他的血呢。是和他血脈相連的人啊。在他死去之後,他可以代替他活在這個世界上。
遺傳,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啊!
“哢嚓……”一聲,有一扇門被打開了。正在瘋狂尋找孩子的宥菲聽到響聲,轉頭,看見冷俊堯正關了門從一間房內出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攫住他的衣領,目光咄咄逼人,帶著瘋狂的倉惶:“孩子呢!你把孩子藏到哪裏去了!把他還給我!馬上把他還給我!”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帶著歇斯底裏的瘋狂,眼睛,也泛起猩紅的血色。
冷俊堯低頭,依然用那種無比冷漠與疏離的目光看著她。忽然,他伸出手臂,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長長的胳膊,仿佛是兩條肆意生長的藤蔓,深深地紮入她的身體,箍得宥菲呼吸困難。
他埋首在她散開的發絲間,努力控製她掙紮的身體,許久,忽然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的這句話讓瘋狂掙紮的宥菲驀然安靜了下去。她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那一泓深不見底的墨黑。她不確定剛剛自己聽到了什麼,冷俊堯,可不是會道歉的人啊!與他相處了這麼多年,她還一次沒聽他對人道歉過。
許久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馬上從他的懷抱中抽離身體。用冷漠與排拒來偽裝自己的內心,向後退開,開口,語調帶著淒然與絕望:“對不起?你以為對不起就能彌補得了什麼嗎?彌補得了司皓維的死?彌補得了我毀掉的婚約?還是,我坐牢三年白白浪費的光陰?甚至,是我作為一個母親,卻在孩子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缺席了三年?嗚……”她一邊說,淚水不受控製地衝刷著臉頰。
宥菲的聲音帶著沙啞的腔調,明顯是用力過後,歇斯底裏帶來的痛苦無助。她一邊說,感覺身體搖搖欲墜,扶著樓梯勉強站住,然後,身體軟軟地滑落了下去。
對麵,冷俊堯的心中也在波浪翻騰。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中又怎麼安靜平緩過?每一天,都被媽媽臨死時,鮮血散成梅花的畫麵折磨。每一次,在看見她的身影時,躊躇,舉棋不定。想愛,但是,伸出去的手,又針紮似地縮回來。一閉上眼睛,腦海中,都是媽媽傷心欲絕的臉龐!
不!他不能辜負媽媽的期望!他答應過她,會幫她報仇!一想到這裏,他的身體又被複仇的烈火焚燒,變成了黑暗的惡魔。隻想狠狠地折磨她!
“嗚嗚……”宥菲蜷縮著身體,捂著臉蹲在角落裏哭泣。顫抖瑟縮的身體,就像是一朵被風雨摧殘過後的花蕾。
冷俊堯的心,一下子又柔軟了下去,滿心,都是對她的憐惜與愛憐。他走上前,將她打橫抱起,起步向一間房間走去。
也許是累了,倦了,宥菲在他的懷中,神智模糊,她模模糊糊地問著:“你的報複什麼時候結束?你覺得我現在還不夠慘嗎?一無所有,身敗名裂。”
她的話,讓冷俊堯邁出去的腳步停頓了下,之後,又恢複了正常的步調。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臉上,依舊是長久的冷峻。
用手肘推開一扇門,明亮的溫馨感立刻湧來。整個房間都是以柔粉與明黃作主色調,統一的裝修風格。他將她放在床鋪上,替她蓋好被褥。
宥菲感覺自己仿佛正做著一個夢,她模模糊糊地說:“瑾辰在哪裏?他在幹什麼?”
耳畔,是冷俊堯清冷的聲音:“他睡了,你也睡一覺吧!醒了,一切都會結束的。”說完,他像是輕拍孩子似地輕輕拍著她的身體,有節律地輕拍,帶著溫柔與憐惜的節奏。朦朧中,宥菲聞到滿天星的馨香,不一會兒,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