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混亂的一天
上班嘍。同事們都爭相為我送來熱情的問候,捎帶向我請教逼迫校長就範的高招。
我決定,不出賣校長。
因為此時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麵前——和一群不知死活的老師身後。
“校長好!”我立正站好,聲如鍾鳴。
大家頓時安靜,鎮定地扮無辜狀四散。
“身體好點了吧。”校長臉色有些鐵青,憤恨難當地盯著迅速消失的同誌們。
“謝謝校長關心,好多了。”
“那就趕快工作吧,少說幾句廢話。”
“為人民服務!”我轉身抱起教案,撥開擋路的閑人,臨別不忘問候,“校長再見。”
“再哪門子的見!怎麼還這麼多廢話……”校長罵罵咧咧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
校長回魂了。而我,感覺身體裏正有一股能量蠢蠢欲動。
似乎一切都已回到正常軌道。
隔壁班剛剛下課,我來得正是時候。
謝蒙蒙拍著手上的粉塵走出教室。見到守候在門口的我,開心地大叫。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我還打算今天去看你呢!”謝蒙蒙說。
“少來,明知道我就兩天假。”我白她一眼。
“萬一你病情加重呢?”她攬住我的肩膀,“我怎麼舍得失去你呢!”陰陽怪氣的。
“蒙蒙,我有事跟你說。”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
蒙蒙眨眨眼,“什麼事?”
“你先看看這個。”我把信遞給她。
蒙蒙好奇地接過來,把信封翻來覆去,“給我的?情書?呀,我們不能不在乎世人的眼光……”
“省省吧你。”我的笑容不知夠不夠自然,“你先看。”
“好了好了,我下節還有課,再說!”蒙蒙把信塞進口袋裏,“byebye。”
我長籲口氣,並沒想象中那麼艱難。
上課鈴響,我走進自己的教室。
“陳老師!”孩子們看見我都歡呼起來。
“大家好!”我打起精神,燦爛地微笑。
“老師,你吃了仙丹嗎?”韋哲航大聲問。
這話從何談起?
“當然沒有,世界上是沒有那種東西的。”我認真地解釋。
“那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大家都豎起耳朵等待我的回答。
我憤恨地注視著雙手支著下巴在台下聽得津津有味的徐繼寶。
算了,我原諒他。
誰讓我是個讓人信任的老師呢?
說來也奇怪,一夜之間竟然想通了這麼多事。
我怎麼這麼偉大呢?
用了整整一節課的時間,我終於解開了自己的生死之謎。學生們都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奔出教室。徐繼寶來到我身邊,“陳老師,我真高興你還活著!”
我快哭出來了。
這就是徐立濤所說的和我配合共同教育?還不是老樣子!
他屁顛屁顛地跑了,我才敢如釋重負地坐下休息,卻見謝蒙蒙在門外向我招手,很急的樣子。
我趕忙出去。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滿眼急切。
我的心撲通撲通的。
“王夏珩是誰?”蒙蒙張口便問。
我險些摔倒。
“那天在學校門口等我的人啊,我還介紹你們認識。”我回答。
謝蒙蒙想了很久。
“哦,想起來了。”她有些懷疑地看我,“我以為你們是一對。”
“別瞎想,他是我的鄰居。”講違心的話真令人痛苦。
蒙蒙點點頭,若有所思。
“你答應吧,他人很不錯的。”我說。
蒙蒙忽然衝我一擠眼,“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慌亂地擺手,“當然不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早沒那種感覺了。”電視劇裏不都是這樣解釋嗎?我猜,夏珩也應該是這樣認為的。
肯定不是我魅力不夠。
“還以為你們是青梅竹馬。”蒙蒙看上去很失望。
“怎麼樣,人家等著回音呢。”我催促她,也是催促自己,要快刀斬亂麻。
謝蒙蒙正想說話,忽地吃驚地閉嘴。我一低頭,也嚇一跳。
現在正是下課時分,學生們自由活動使得我們之間的對話不得不大聲進行。所以我倆周圍正擠滿無數被吸引過來的好奇的“聽眾”。
有學生提醒:“人家等著回音呢,快說。”
“哦。”謝蒙蒙點頭稱是。
“哦什麼哦!”我拉起她,快速衝出重圍,狂奔回辦公室。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深吸口氣,等待蒙蒙的回答。
“我的回答是,他真是個很難得的人,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抱歉嘍。”蒙蒙攤開手心。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悲喜交加。
“是你跟他說,還是我去回絕?”蒙蒙問我。
我這才回神,“哦,我、我去說吧。”
“那就有勞了!”蒙蒙說,“本來還覺得你們很配呢。”
我幹笑兩聲。
此刻的心思已經全撲到如何跟夏珩解釋上來。
或許,今日的王夏珩已不是我以為的那般脆弱。
實話實說吧。同時,別忘了推銷自己。
放學時,徐繼寶跑來問我:“明天的參觀是不是必須家長一起去啊。”
我很認真地對他說:“是的。”
“那爸爸沒空怎麼辦?”
“叫媽媽來。”
“媽媽不在。”
“你媽去哪裏了?”
“挺遠。”徐繼寶撓撓頭。
“那就叫你爸爸。就說我說的。”我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的大臉。
“好。”徐繼寶領了聖旨走遠。
這一晚,夏珩仍沒來找我。跑去王家問才知道他與高中同學聚會去了。
別玩得太逍遙啊,樂極總是要生悲的。
早上八點,校門口整隊上車,去參觀。四十個孩子四十個家長,熱鬧得不亦樂乎。點來點去,還差一對。
徐氏父子。
有個學生指著校外,“老師,徐繼寶開車來了。”
“他有駕照嗎?”我邊說邊往外走,果然,那父子倆正坐在車上,悠閑得很。
我敲敲車窗。
窗子徐徐搖下,徐立濤的臉露出來,“陳老師好。”
“好,好。”我的頭略探進車窗一點,誇張地叫,“哇,這車好豪華喲!還有空調呢!”
“你坐過的,”徐立濤還不知死活地發出邀請,“你也坐這輛吧,陳老師。”
“不必了,我暈車,會吐的。”我拒絕。
“那好,我們自己去了。”他說著,並準備搖起車窗。
“慢著!”我將胳膊伸進去阻止。
徐立濤有些吃驚,迅速摁停正在上升的玻璃。
“你說過要配合我的,怎麼能說話不算數!”我把胳膊架在方向盤上。
“我已經親自來了!”他很理直氣壯,“昨天你像個幫會老大似的對繼寶說是你說的,所以我推遲兩個會議趕來,你還要怎樣?”
徐繼寶應該是把我的原話一字不漏地翻給他爸爸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豎著大拇指的樣子。
“既然您都親自來了,能不能正常一點,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坐包車呢?”我也不示弱。
“爸爸,我想和同學坐一起。”徐繼寶說。
我倆同時把詫異的目光投向一直很安靜的小黑胖兒。
他正舔著一支碩大的棒棒糖,舌頭一伸一縮。
結果當然是徐立濤妥協。
“我的車怎麼辦?”他問。
哼,我管。雖然很不服氣,我還是求校長準許他的車暫時停在操場。
看著徐氏父子上車,真是無比的滿足。
車剛發動,謝蒙蒙竟然也跑上來,氣喘籲籲地說:“我可不可以搭你們的車?”
“當然。”我答。
“幸好你們這麼晚才走。”謝蒙蒙揉揉眼,“我起晚了,還以為得自己打車去呢。”
哈哈,不必謝我,謝那兩位天煞孤星吧。
坐在一旁的父子倆,表情倒很不一樣。
徐繼寶已經跟周圍幾個夥伴打成一片,開心得不得了,徐立濤卻臉色鐵青地看著窗外,不言不語。
我心裏好似樂開了花。
出了口惡氣,豈不快哉?
正陶醉時,謝蒙蒙猛搖我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說道:“那不是徐立濤嗎?”
“你怎麼知道?”他這麼有名嗎?
“我爸的公司一直和他們公司有業務來往。去年陪我爸參加建科實業的聖誕晚會時見過一麵。”
那一麵到現在都記得?也對,這麼特別的人誰見過也不會忘記。因為他實在是特別、特別的討厭啊。謝蒙蒙衝徐立濤投以微笑,“你好。”
他倒是看見了,但臉部的僵硬並沒減少,隻是淡淡地點個頭。
未免太沒禮貌,好歹人家也是徐繼寶的數學老師啊。這家夥小學哪裏上的,連最基本的尊師重道都不曉得。哼哼,正獰笑著,發覺有很多人叫我。
原來是幾個家長,要讓座給我和謝老師,熱情得很。我和謝蒙蒙連忙婉拒,把他們一一摁回座位。人家出了車票錢,自然享有先坐權。
我們隻有忍了,好在路途並不遙遠。
可是,令我很不爽的是,左後方的那個家夥,竟然很沒眼色地依然穩穩坐著,一點禮讓的意思都沒有,而且還擺出一副很不滿的樣子,好像誰欠了他幾百塊似的。
不對,幾百塊對他來說算個屁呀,人家根本不會在乎。嘁,不就是推遲了兩個會議,有什麼了不起。
我拉著蒙蒙靠近他,有意踉蹌幾步,蒙蒙小心地扶住我,“別走來走去的,又站不穩。”
我斜眼看看徐立濤,他還是無動於衷。
這是什麼人啊,如此鐵石心腸。
虧我還對他存有幻想,真的以為他理解我,會支持我。
根本都是胡說。
根本就是無藥可救!
蒙蒙拍拍我的肩,“你沒事吧,怎麼表情那麼豐富?演戲啊!”
我對這個無知少女歎息。蒙蒙啊,你拒絕我的夏珩不要緊,可你一定要擦亮眼,像這種惡心男人,切記要遠離。
噩夢啊。
噩夢醒來,目的地到了。孩子們歡天喜地地下了車。
我和謝蒙蒙召集大家排隊。
今天應該不會太辛苦,有大人領著,我們也可以少操些心呢。
有人拽我的衣角,低頭看去,徐繼寶。
“繼寶,去拽你爸。”
“我找不到我爸。”徐繼寶說。
“你怎麼不看好他?”這話對徐繼寶講,真是別扭。
隊伍已經整頓好,領隊老師示意我們馬上入內。
我隻好先讓蒙蒙領著大家進去。
“什麼時候發現他不見了?”我問。
“下車的時候。”他很認真地回答。
“他沒說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