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2 / 3)

“我會帶她走。”說話的,是嚴瑛。

“你?”魏子任打量他。

隻見這人一身貴氣,定不是凡人。

“天高海闊,難道沒有容人之地嗎?再說,即使雲遊四海,也不錯。”他以眼神詢問曹蘇,曹蘇點頭。

“不過,魏大人,還勞煩你一件事,安排我回王宮一趟。”曹蘇穩穩道。

“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曹蘇抿唇,忍俊不禁,“某人最近練功越來越勤快,我總不能辜負了他越來越厲害的忍功吧。”

“所以,還是回去看一看的好。”

夏夜,蟬兒幽鳴。

建安王對身邊的吳靜陽道:“這王宮裏本來沒有什麼樹的,怎麼蟬聲這麼響?”

吳靜陽道:“王上若覺得煩,明日找人處理處理。”

“處理?怎麼處理?把樹都砍了,還是把蟬兒都捉了?”建安王失笑。

吳靜陽也笑,“總是有辦法的。”

二人不再言語,直到走到了宗祠。

建安王突然笑了,“曹蘇能進我建安宗祠,倒也不枉當個活死人了。”

吳靜陽心頭一顫,卻不敢回話。

王上還是沒有打消追殺太後的想法啊……

建安王剛跨過門檻,他旁邊的侍衛突然關上大門,隻留他和吳靜陽二人在宗祠之內。

“怎麼回事?”他大喝。

可是,沒人回應。

然後,他看到吳靜陽像被雷劈到一樣的表情。接著,聽見一個懶懶的,但又略帶涼薄的聲音:“王上以為當個活死人就快活嗎?”

建安王看著祖先牌位前背對著他站著的那個人,眯眼道:“多少人窮極一生,不過是想百年之後讓自己的牌位擠進這裏。而你尚在人間,就成就了許多人至死都做不到的事,還有什麼不快活?”

曹蘇緩緩轉過身,仿佛才認識他一樣地打量他,道:“王上的意思是,隻有我死了,才算無愧於牌位進了建安宗祠了嗎?”建安王笑。

曹蘇也笑。

隻有吳靜陽,冷汗淋漓地站著。

曹蘇動了,她回身,一把抓下自己的牌位,扔到地上,踩碎了。

她冷笑,“這樣我還用死嗎?王上。”

建安王愣住。

“你以為我稀罕?”曹蘇的眼裏滿是不屑,“這個江山,你給我,我都不要。”

建安王眼裏光芒閃了又閃,才道:“孤王才不會給你。”

曹蘇驚奇,連說了三個好:“吳靜陽,你很會挑主子。”

吳靜陽囁嚅:“太後……”

曹蘇擺擺手,“我已不是什麼太後。”她看了眼建安王,“如果王上沒有這麼聰明,沒有騙過我和魏子任,一切,不知簡單多少。”

但如果真是那樣,他們定不會放心把江山交給他了吧。

繞來繞去,這竟是最好的結局。

曹蘇感慨,朝著建安曆代王侯的牌位跪下,雙手合十,“曹蘇感激曆代先王保佑,終在我的有生之年,讓建安出了個明主。”

建安王聽她說得不倫不類,也沒有打擾,看看她還能耍出什麼手段。

“我曹蘇,從十六歲起,本有千萬機會墮入地獄、或是被權力迷了心竅,但至此,終究還算保持了本色。曹蘇自知應感謝上蒼,沒有置我於死地。”

建安王突然發現,她的長發隻是簡單束起,其中,竟有半頭銀白。

“我曹家一心為建安社稷,可謂嘔心瀝血,先父逼迫我輔佐王室,也是出於一片忠肝義膽。我雖心有不甘,但仍算不辱先父所托,各位若在天有靈,遇見我先父,代我轉告他,我沒給曹家丟臉。”

她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守宮砂。建安王大驚。

他一直以為,她這等地位,底下男寵定當許多,他還深深厭惡過這點。可現在,發現她一直還守身如玉,突然,竟有一絲愧疚滑過心頭。

“曹蘇做王家媳婦十年,如今,懇請各位放曹蘇一個自由。”她說著,大拜三下。

起來時,已是淚流滿麵。

她本來都不會哭的,別人罵她,冤她,她再怎麼都不落一滴眼淚。

有時候,不是她太堅強,而是她哭不出啊。

當她發現自己流不下眼淚的時候,曾是那麼害怕。

人們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可是,她的眼,卻幹涸了。

現在,她終於流淚了。

她要哭個痛快。

建安王和吳靜陽都沒有做聲,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卻同時落在了先王們的靈位上。

建安的列祖列宗啊,你們看到了這一幕嗎?

終於,曹蘇站起,轉過身,輕輕問建安王:“王上,你會是個好王吧?”

建安王一口長氣吐出:“孤王是不是好王,現在也說不清楚。孤王隻能說一句,拭目以待吧。”

曹蘇眼睛一亮,她又轉向吳靜陽,“吳……大人,可要好好盡人臣之責啊。”

“我知道。”他眼神黯淡。

“唉,你這人看似老實,其實眼高於頂。你想輔佐的,是有雄心的霸王,我無法滿足你,你當然可以另謀出路。我理解你,你不用自責。”

吳靜陽抬頭看向曹蘇的眼睛,她的眼睛如秋泓一般清澈。

卻使他的心抽動起來。

他負了她對他的信任。

曹蘇對建安王和吳靜陽笑笑,“那麼,後會無期了。”說完,白衣翩翩,飄然而去。

隻留下一抹笑,卻捉摸不定。

建安王就這麼放曹蘇走了,吳靜陽在他身旁道:“牌位壞了。”

他輕哼一聲:“壞了就壞了,從此以後,不準再在孤王麵前提曹蘇這個人。”

吳靜陽嘴角上彎,“遵命,王上。”

曹蘇被侍衛護著,退出了王宮。走到宮門的時候,一個似男似女、唇紅齒白的年輕人,等在一邊。

當他看見了曹蘇,立刻紅了眼睛,哽咽叫道:“太後!”

曹蘇一把攬過他的頭,“小錦子,哭什麼呢!”

他哭到打嗝,“太後不要小錦子了。”

曹蘇心中犯疼,“哪啊,我是身不由己啊。”

“那小錦子跟著太後一起走!”

“說什麼傻話呢?你現在不是在王後身邊嗎?”

“我跟著太後,我隻服侍太後一人!”

曹蘇歎口氣,拉著他,指著身後龐大的宮殿群,道:“你看,這就是建安的王宮,你本來就該在裏麵,而我,隻是過客。”

小錦子癡愣。

曹蘇輕輕為他拭幹眼淚,“一切,都要往前看。哪天,你還記著曾經有曹蘇這個人,就可以了。”

而她,永遠不會忘記他為她擋下的那一劍。

小錦子含著淚,默默跑開,竟沒有說句再見。

曹蘇微笑著,看著他的背影。

“咳咳。”

曹蘇轉頭,看見魏子任捂著嘴輕咳。

“魏大人,你該告老還鄉了。”她道。

魏子任一瞪眼,“我哪有老了!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人在我背後叫我老不死的。”

曹蘇尷尬笑笑,眼神飄向遠方……

“不過,我是要還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