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1 / 3)

九月初四,泄沙村大槐樹茶寮。

未時,有雨。

茶寮傍著村口的大槐樹,被兩人合抱粗的樹幹分成了兩塊,左邊是木板釘成的的小屋,右邊是茅草鋪頂的竹棚。

洗得發白的藍布幌子,就掛在槐樹靠著官道的樹杈上。

地上落滿了焦黃色的枯葉,有的被踩入泥裏,有的卻浮在腳印的積水裏,更多的卻隻是一層層貼在地上,任雨水打在上邊,“噗噗”作響。

“真沒意思。”史天一在木屋裏坐著,光了上身,把赤腳搭在條凳上,慢慢地喝著酒。

桌上的幾樣小菜,都已經快被吃沒了,他認真地在一盤芹菜梗裏,找著花生米。旁麵的竹棚裏,茶寮掌櫃的正趁著棕毛馬吃草料,拿馬梳和一大塊幹布,幫它梳洗擦幹。

這幾天不住腳地在雨裏奔波,可是把它累壞了。

史天一又找著一粒已被老醋泡得皮都皺了花生,喜滋滋地喝了一杯酒,然後才把花生丟進嘴裏,一下一下地嚼著。

他實在太無聊了。

從黑骨寨下山這三天來,他先後挑了懶猴門和仁義山莊,雖然兩戰全勝,卻索然無味。

昨日五鬆坡上,那一場以少對多的決鬥,幾乎成了史天一單方麵的屠殺。仁義山莊雖有上百人在場,但真打起來,卻著實不堪一擊。那些人武功既算不得如何高明,動手不久,才死了七八人,更就開始潰退。以致留下來再戰的人,既然沒有鬥誌,本事自然又打個折扣。

如此一來,史天一雖然贏得利索,卻有種拳頭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覺,令他一口氣,憋在胸口,呼不出來。

——想來懶猴門不過是個江湖上的二流門派,不堪一擊也就罷了,仁義山莊如此聲名赫赫,還這樣不爭氣,可真讓人失望極了。

——不過想來,真正有本事的人,又豈會攢成一堆兒,標榜“仁義無爭”呢?

史天一歎了口氣,隻望那鬼王島、錦繡山莊……不會再讓他失望吧。畢竟他此番決戰天下高手,最重要的不是勝負,而是再度突破那個“勁兒”,以使自己的鑽心槍,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要是這兩點都落空的話,即便是他天下無敵,又有什麼趣味呢?

都說無敵最是寂寞,可他才多大歲數?若就這樣寂寞下去,可不是下半輩子都沒事幹了?

就在這時,忽有一個瘦長個子,一手夾著個長條包裹,一手摁著鬥笠,從大路而來,快步來到茶寮的竹棚下,這才鬆了口氣。

他是一個瘦得皮包骨的人,摘下鬥笠露出的一張臉上,最醒目的就是那兩隻碩大而努出的眼睛,以及眼睛下邊,一邊一個高聳的顴骨所形成的深深陰影。他夾著那藍布的長條包裹,正要往木房走,一眼看見堵門坐著的史天一,腳下唯一遲疑,便在竹棚裏坐下了。

那長條包裹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喀喇”一聲,沉沉的金屬撞擊之聲。

史天一揚起眉毛,看他一眼。

那掌櫃的連忙停下刷馬,過來招呼。這瘦長個子氣度沉穩,要了兩碗麵,半隻雞,一斤酒,慢慢吃喝。

史天一找著花生,哼哼唧唧,越發不著急起來。

未幾,那瘦長個子酒足飯飽,剛把掌櫃的叫過來結賬,史天一忽然叫道:“掌櫃的,他的錢,記在我的賬上!”

那瘦長個子一愣,拱手道:“多謝朋友美意,不過萍水相逢,不敢承惠。”

史天一卻已提槍走出來,微笑道:“不算什麼美意,我也許會殺了你,請你吃頓飯,總是應該的。”

瘦長個子早看出他不懷好意,這時把臉一沉,道:“我又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你。”史天一笑道,“隻是要拿你試槍而已。”

那瘦長個子一手摁在長條包裹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史天一正色道:“我在下山時,曾給自己立了個規矩,每天都要打一場硬仗,找一個武林高手試槍。可是天下間的高手,何其稀少,找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今天既然遇上了你,隻好湊合一下就得了。”

那瘦長個子目光閃爍,道:“你想和我動手?”

史天一沒有答話,隻把手一揚,“咯楞”一聲,雙槍接成大槍,已猛地刺了過去。那瘦長個子一抬手,以長條包裹接住了這一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