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日,古樂約好的講筳開講了。
這日他抱著一大摞書籍文稿來找白芷,見麵就要拉她隨自己去講筳。
作為文科文盲,非常鄙夷理科文盲惡心人的方式,讓一個不懂曆史、不懂文化、不懂政治的文盲去聽什麼課?
古樂以你白芷挑起的事為由,嗆得她不得一起走。
叫來陳吾思,讓他挑選幾名護衛,架上馬車,一同出城。
剛出南城門,沿著城牆向東捌了個彎,隨著運河河道,一直前南,用了半天時間,行至一處名叫楊柳裏的村子裏。
據古樂說,陳以勤就是隱居在這村子中。因此處風景獨好,還有小彎河道,有時還能垂釣為樂,讓他樂不思蜀,幾次皇帝要他回朝,都以腦疾為由,給拒了。
聽到腦疾二字,白芷臉上有些尷尬之色,古樂不明所已,問是為何?支吾半天,白芷才將幾個月前,把現代思想啟蒙方麵的書給陳以勤看了,故而,猜想因他此患了腦疾。
古樂一聽原由,說:“笨人。”
白芷受不住罵,暴脾氣冒出來,回罵道:“你懂個屁,也不看看當時我處的情況,那時鬼知道還有你們一群混蛋,老子又想改變世道人心,不把他當槍使能怎麼辦?”
古樂覺得也有三分道理,倘若是自己,怕是也會如此,那怕生命受到威脅,也會為這世道留下現代思想的變數,給世界一點希望,起碼死得安寧一些。
古樂思考陳以勤看到的現代思想書籍後會有什麼變化,按說,他已經半年不朝,以生病為由,告假不仕,隆慶顧念舊情,沒許他辭官,就這樣民不民,官不官的吊著。
顯然陳以勤肯定受到現代思維的影響,已經將現代思維融會貫通了,不然也不會再三請辭,全因他明白舊有觀念無法打破,新的觀念無法形成,作為聰明人,自然不能衝到風口浪尖上,那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一言以蔽之:求不得,隻能老死田園之中。
走進一片草木陰陰,經過石子鋪設的小路,來到一幢木屋前,小院裏是平整過的黃土地,栽種了一些蔬菜,架了二顆葡萄,掩映著大片陰涼,在焚天熱浪的節氣裏,沁得人心脾一片清爽。
陳以勤與幾個月前大有不同,他早生的華發,與幾月前的黑如漆的光彩相較,截然不同。
他臉帶笑容,笑容中充滿苦澀,看著罪魁禍首,不知道是要責罵於她好,還是感謝她帶來的新思潮。
顯然,新的思潮很不合適的出現在不應該有的年代,這種思潮,以陳以勤學者觀念來看,它是經過歲月的洗禮,通過無數的血和淚,用生命在佐證真理。
可惜,它出現的不是時候,時代帶來的頑固,不會接受這些觀點的,那怕是共和,其實所謂共和,是無數的團體組合起來的一種組織,與民主不同,它更像是妥協下產物,如果非要硬搬死套,與相權有些類似,再把內閣權司加在其內,去掉皇權,組成一個相對的鬆散的權力結構,就更像了。
這是陳以勤苦思冥想出來的結果,然而,共和的一句,天下為公,就打破了不倫不類相權和內閣的組合體,如此再難更進一步。
最後把與現在觀念相近的眾治思想拿來研究,又碰到無法堅硬的釘子,皇權,它成了一切的阻礙,有它在前麵,以內閣領導天下也辦不到,而且發現,與宋朝相比較,那時的相權還能稱得上眾治的理念,之後,曆史開上了倒車道,朱洪武覺得,敢與朱家分權者殺他全家(敢言立相者斬),這輛文明領先千年的文明馬車,就此成為絕對獨裁者的樂園。
作為學究天人的學者,他怎能不懂其中的道理,就算有能力改變權力結構,最終會被時代認定為無道、無德昏聵之人,成為真理的殉道者。
白芷很後悔當初坑苦了他,知道他心裏的苦,早生華發就是最佳的證明。不由為時代悲哀起來,想起一首歌,在心裏默默的唱了起來。
沒有比皇帝懷抱裏更溫暖,它像大海一樣寬廣深邃,它的愛比血還要濃厚,
這幸福我們感受到,被如此吸引住,讓我叫您一聲爸爸,它懷抱下相信我們能活下去,啊爸爸啊我的命。
陳以勤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兩人進屋。
推門而入,裏麵早就坐滿了人,有些人認識,有些人沒見過,張居正身後坐著是申時行,旁邊坐著是海瑞,還有被剛剛放出來的徐階,一臉淡默的李春芳等,他們身後,或多或少坐了一些人,不言可知,不是親信就是幕僚。
古樂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早前還打過招呼,隻請大佬們出來聚聚,沒想到,他們不約而同的都帶了親近之人,這是要做什麼?古樂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