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了飯,安排大家休息,我住的屋子是比較幹淨的一間,幾床棉被也是屋主剛拿過來的,看起來相當的新。那是個老實的莊稼漢,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黝黑的皮膚上布滿了皺紋,雙手粗糙有力,笑起來讓人安心。他的老伴兒是個啞巴,幹活兒卻麻利得很,我們的晚飯就是她給張羅的。
“公主,咱們人多,下人們我已經安排在了附近的人家落腳。屋外有留守的侍衛,今天讓您受驚了,早點歇息。”付管事幫著影春收拾著飯桌:“老奴跟影春丫頭在隔壁,有事公主喚一下便可。”
說完九煙竟然抬腿要走,不過被我製止了,從拌嘴後我還偷偷留意過他,那眼神似乎是在害怕些什麼。
“九煙,你今晚在這住,跟我一起。”
影春對我說的話相當驚詫,手裏的活也停了下來,付管事倒平靜,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喚著影春一起退了下去。
九煙避開我審視的目光,坐在椅子上,傾斜身子望著窗外,微微光亮照在他臉上,清俊無比。
真是一個愛逞強的人。
我轉身整理著床鋪,裝作無意的問道:“今天在車上的時候,你做夢了,是不是?”
他沒有吭氣,但我能感覺到背後的涼意,冰塊又開始散發冷氣了。
路上我就一直想,我做的那個夢到底有什麼意思,雖然一向不信奉什麼亂力怪神之說,但穿都穿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夢中的娃娃叫自己九兒,會不會就指的是九煙。他身上的謎團一直不少,為什麼當初同意嫁給暖柔,按付管事所說,應該是被抓著什麼把柄。那些殺手又幹嘛衝著他去,這麼想來昨晚衝進客棧的黑衣人,目標也可能是九煙,而非我。他眼中泄露的不安,早晨堅決趕路的怪異表現…
“我知道,你做夢了,九兒…”我轉身輕輕吐出那幾個字,九煙全身頓時迸發出殺氣。
“你再說一遍…?”他突然靠近,我不防備的退倒在床上。
他胸膛激烈的起伏著,完全沒有了冷靜與沉著,我似是無意間正中要害。
扯上了他的手,還是那麼涼:“你別激動,我沒說什麼,隻不過今日在車中做了個夢,夢裏的孩子跟你很像,喚自己九兒。”我跟他對視:“所以,我就猜,他是你…”
“你看見了多少?”九煙捏起我的下巴,臉對了上來。
小樣兒,給你點陽光你就瞎燦爛!這是以下犯上,以大欺小,出言不遜,君子動口不動手。
嘴一撇,橫在床上裝屍體,就憑這態度,我偏不跟你說,有本事丫鞭屍給我看看,反了你了,跳起來想推翻君主統治了。
這招相當見效,他周圍的氣場立刻溫和不少,我往床裏麵躺了躺,蓋好被子指了指旁邊:“喏,趕緊睡覺,明天還得趕路。”
他不置可否,揮手將燈熄滅,挨著我躺下。
好心的把被子搭在他身上,雖然已經快過夏天,山裏的氣溫還是比較低,加上不斷的下雨,不蓋被子是萬萬不可,而他似乎一點撈被子的打算也沒有。我突然想知道,他在家裏是不是也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
“喂,你現在是我未過門的駙馬,對吧?”
對牛彈琴一次…
“那我摟著你睡,不犯法,對吧?”
對牛彈琴兩次…
第三次我也不彈了,直接行動,八爪魚一樣將他抱了個嚴實:“你說話就是默認了,所以不許推開我。”
九煙身子輕顫了下,還是接受了我的無禮要求(作者有話:你也知道要求無禮?)。
臨睡前,我斟酌半天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九煙,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無法左右的,過分的沉溺,隻能永遠活在過去…”
其實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隻有些隱約的感覺,想跟他這麼說,很久以後,我才了解,那晚的話,將他冰封的心融化了一個缺口,漸漸有了溫暖。
冰雪融化後是什麼…?
當然,是春天…
剩下幾天的路我們走的很順暢,隻是由於天氣的關係,到達玉虛山的時候,比預定的行程整整晚了三天。這就意味著,我要多忍受三天沒有小蘇蘇的日子。
至於九煙,如今對我的態度轉變了不少,冰冷歸冰冷,起碼不再把我當空氣了,路上也能接個話什麼的。天氣好點的時候,還答應教我學騎馬。
本以為這個公主之前是會騎的,小心的提了建議後,還打算解釋因為自己撞了頭,所以不會騎馬了。結果沒成想,長公主以前就對騎馬特恐懼,旁邊跟著人還好,自己一人的話,死都不上馬。這倒讓我頗感意外,怎麼說這馬也是古代的主要交通工具,作為一個公主,年齡還這麼大了,竟然都不會騎,就像現在一高中生不會騎自行車,真是鳳毛麟角。
興高采烈騎上去,很是新鮮,付管事一再叮囑要小心,九煙則是策馬跟在身邊,邊交代注意事項,邊保護我。起初坐的不牢穩,馬走一步,我晃一圈,不是往左斜就是往右掉的,惹得影春在後麵唧哇亂叫。可憑借天生的平衡能力,沒過多久就找到了感覺,得意的跟九煙炫耀,但事情總是這樣,當你覺得見到天堂的一刻,接下來總會掉入地獄,我就是一典型範例。高興的夾緊馬肚子想跑快點,手不由的同時拉緊韁繩,馬兒嘶鳴了一聲,開始瘋狂奔跑,霎那間,殺豬般的叫聲響徹雲霄:“救命吖~~~~~~~”
坐在馬上瘋跑的感覺,像坐過山車壓了石子。
九煙在第一時間躍身跳到了我的馬上,利索的搶過韁繩,一手緊緊攬住我防止摔下馬去,慢慢將受驚的馬兒安撫下來,這才脫了險。可惜,當我再次提議學騎馬的時候,他隻給我一背影,外加兩字:“不教。”
菩提寺座落在玉虛山南邊的側峰上,地勢險要,隻有一條路可以直通寺內。山中林木茂盛,令人嘖嘖稱奇的是,整個玉虛山脈隻有菩提寺的周圍,生長了萬頃竹林,翠柳竹海隨風搖曳,奏出天籟。
我在車上呆不住,跑下來隨著車隊徒步上山,古樸的青石板,蜿蜒的竹林長廊,芳草萋萋,讓人目不暇接。
影春跟我一樣興奮,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跳著指著前方:“主子,前麵就是菩提寺了呢!”
順著小路向上張望,層層石階上古寺肅穆而立,白牆灰瓦吊角簷,沒有華麗的裝飾,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輝煌,可隻要你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它的大氣沉穩及深沉的佛性。
人馬剛剛在門前停好,碩大的木製大門‘吱’的就開了,隨後走出幾個小沙彌,再接著一個年邁的和尚雙手合十的對我點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虛無恭迎長公主殿下。”
看樣子應該是這寺院的住持,他花白眉毛長長的垂落在臉邊,嘴上也蓄著胡須,典型的少林方丈姿態。要問我為什麼是少林方丈,而不是別的犄角旮旯裏的高人?那是因為我隻在電視裏看見過少林的和尚。
學著他的一樣子,我也將手合在了一起:“見過大師。”
當白蛇遭遇法海(1)
簡單的迎接後,我們進入了寺中,虛無大師將我們安排在竹林小築,樣式簡單的院落,四周圍滿了竹子,可以住下不少人。
“公主,老奴隨大師去商議上香的事宜,您先在此休息。”付管事對我說道。
“殿下若有什麼需要,吩咐寺中弟子便可,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