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黃的紗蔓在眼前晃動,紅木小櫃上燭光籠起了淡淡的昏黃,映在背後的窗紙上。
這裏是…攬月閣?
“醒了?”九煙端著碗正推門進來:“把藥喝了。”
我閉上眼設法理解當前的狀況,可頭實在是疼的要命。
“咱們回來了?”嗓子發出的聲音依舊沙啞:“我…病了?”
他沒有回答,將碗輕放在小桌上,然後托起了我的身子墊上靠背。整理好後又將碗端起,小心的舀了勺藥,吹好送到嘴邊。
我沒有張嘴,用手揉了揉發脹的眼:“九煙啊,幫我差人喚扶蘇過來好麼?我回來他也不露麵,這次要好好治他的罪,怎麼能光想著一品軒的事兒就把我忘了呢。方才,方才做了個夢,夢見扶蘇拉了個女人跪在我眼前,說要我放了他。”我輕笑出聲,放下手睜著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好笑吧?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呢…”
九煙眼中跳躍著星光,帶著不尋常的溫柔,嘴唇抿起一言不發的舉著勺子。
“你幹嘛那樣看著我?”我幹幹的笑著,笑著笑著便再也牽動不起嘴角。心逐漸下沉,回來的一幕重新呈現在眼前,短短不到二十日,扶蘇就為了她要離開我?那我們之前的種種是什麼,逢場作戲?我不能接受,絕對不能接受。
疼痛與憤怒占據著大腦,我大吼一聲揚手將九煙手中的碗打翻在地:“把扶蘇給我叫來!”
他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平靜的開口對門外的侍女說:“再盛一碗藥送來。”
門外的侍女惶恐的應承,嗒嗒的小跑遠去。
“我不喝。”我瞪著他,一字一句的重複:“我說,把扶蘇叫來。”
平日冰冷嚇人的九煙沒有絲毫怒氣,彎身將碎片收進托盤:“蕭公子已搬出府,就是想傳,也得費些時間。”
搬出府?他的話如當頭一棒,讓我本就混亂的腦子雪上加霜。
“搬?搬去和那鎮國大將軍之女同住麼?”
“……是。”他停了下繼續道:“聖上已經同意他們的婚事,大概過些日子就成親。”
突然感覺周圍很冷,我哆嗦著將胳膊收回棉被中,雙手牢牢的抱緊蜷縮的雙腿,眼睛沒有聚點的望著床頭,很久很久…
“主子,藥來了。”影春緊步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見我沉默無神的樣子,眼裏一下子蓄滿了淚。
我扭著僵硬的脖子看了影春,她本來就不小的眼睛腫的更大,鼻頭紅紅,對上我的目光後愈發哽咽起來。
深深吐了口氣,拍拍她的頭:“哭什麼,我還沒哭呢,把藥給我吧。”伸手搶過碗,仰頭沒有停歇的灌了下去,口中迷漫的苦澀直達心底。
“咳咳咳…咳”朝慌亂的影春擺擺手:“沒事,隻是嗆住了。”
屋子裏靜寂的可怕,過了好大會我才勉強止住咳嗽,看著空蕩的碗底幽幽問道:“影春,把你知道的全都跟我說說,一字不落。”
影春主子主子的結巴了半天,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得滾落到衣襟上,浸濕了大片。
九煙伸手攔住了她,慢道:“聖上已經下旨,鎮國大將軍汝嫣拓蘭長年衛國有功,特封為東澤王,其女荷華郡主收為義女,冠與‘東澤公主’頭銜,蕭公子破例提為‘上卿’,賜予府邸,日後委予重任。禮部目前正挑選良辰吉日,待上卿府建成之後擇日完婚。”
“哦,所以就緊趕著收拾東西走,怕人說閑話是吧…”將手攤開在眼前,將纏好的紗布層層解開。
“主子,手上的剛上過藥,不能拆的!”影春驚呼一聲撲了上來,抓著我的手腕麻利的重新包好。
我皺皺眉頭,任她擺弄:“皇家不是注重身份麼,如今郡主一下子飛上枝頭成了封賜公主,姨母就同意扶蘇嫁給她當正夫?”
九煙深思了下答道:“這個目前尚不清楚,但依照皇族慣例,確是不允許的。”
談話進行了許久,再次抬頭的時候,窗外已滿是星光,點點繁星彙集成長河,蜿蜒流轉的點綴天幕。我疲倦的吩咐影春伺候九煙去客房休息,自己則埋入床中昏睡不醒…
接下來的幾日我沒有出攬月閣半步,姨母那邊交給付管事去打點,來訪者一律不見。青衣幾人每日在出門之前都會過來,但都被我回絕了,影春提過,九煙也從尚書府專程趕來送了些治嗓子的珍貴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