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做無謂的猜測了。你經曆過很多絕望和瘋狂的時候,你一看人的眼睛,就大概知道他的氣場,他大致是個怎樣的人呢。”李亨利落寞地笑了笑,對我說也不是對我說,一半一半吧。
我沒有這種一眼看穿別人的能耐,所以並不是特別理解他的話,他這樣說,反而讓我覺得不自在起來,雖然我不是什麼心理陰暗的人,但每次他都好像一眼看透了我,讓我無所適從,我討厭這種感覺。
忽然我想到,張弦也經曆過那種徹底瘋狂的苦痛,盡管他表現得雲淡風輕,可是會不會他也有這種識人之能呢?還是說他比較單純?
我的思想正在開小差,劉武突然怪聲怪氣地開口道:“我乃不信邪見之人,便是敗血,亦需驗證之後,方能相信。穀芳,你去執行吧。”
他身後一個頭上長白花的怪人應聲而出,手裏拿著一個酒樽,估計是飲血用的。
李亨利歎了口氣,自顧自笑了笑,毅然從隊伍裏走出來。從那個叫穀芳的怪人手裏拿過酒樽,並切開自己的手腕,擠了半杯血進去,再遞還給那怪人,並衝他點頭神秘地微笑了一下,似乎在為穀芳的慨然赴死表示嘉許,又或許是一抹殘酷的善意。
穀芳一飲而盡,沒過一會兒,忽然整個人一激靈,接著臉上筋脈暴突,隨後又迅速萎縮,整個人枯槁了下去。隨著他倒地死亡,身上有黑血洇散出來,好像是敗血加速了他身體的衰敗,屍體已經開始分解了,體內的血液破體而出。
我嚇了一大跳,不是因為穀芳是個慨然赴命的豪烈死士,而是沒想到李亨利的血這麼可怕,簡直就像是九頭蛇相柳的腐液!我感到不寒而栗,大家都下意識地挪動碎步,離他遠了點。
李亨利輕笑著說:“這是何苦呢?現在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梁王。我的血是敗血,於你毫無益處,並且你不能在這裏殺死我,否則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和你們同歸於盡,這沒有意義。更何況……”
他忽然漫不經心地冷笑道:“……我們有三個長生人,即便不是長生人的隊員,也都有一身的倒鬥本事,可以說是你們的克星,你沒有哪怕一丁點勝算。”
過了好一會兒,劉武才說:“敗血的確可怕,你沒有騙我,我是輸了,心服口服。想來這人生毫無意義,倏忽而來,倏忽而去,什麼也留不住,什麼也抓不牢。本王……我不甘心。”
我想到他是大漢皇族,盡然落寞到這種程度,心裏突然有一種很淒涼的情緒,再加上李亨利總讓我有種很不舒服的感受,就說:“梁王何必這麼灰心沮喪呢,你可知道中國人,自漢以後也叫漢人?當然漢人和現代意義上的漢族不一樣,你作為漢室良臣,立下過汗馬功勞,當年的豪氣難道被消磨殆盡了嗎?無論是什麼結局,人生一世總難免一死的,何不看淡一點,開朗一點呢?”
劉武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嚇了一跳,擔心他生氣了。劉武接著又問道:“朝代更迭層出不窮,我漢竟有如此地位?”
發現他是驚訝於這個事情,我總算舒了口氣,這家夥的反應太嚇人了,不愧是打過仗見過血的人,那魄力能壓死人。
胡子說:“當然了。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國恒以弱滅,獨漢以強亡。大漢之輝煌,無論文治武功還是民族融合,無出其右者,即便是大唐盛世,也沒有那樣開拓的氣魄。自漢以後,國人對外都以漢人自稱。”
劉武點頭道:“慚愧。大漢如此輝煌雄偉,萬世所尊,我身為漢室砥柱之臣,差點位列皇極,卻早就忘記了祖宗,還想為了一己私欲殘害子民,我不肖啊!漢亡而不亡,大漢一直都在啊!”
我點頭道:“嗯,是這樣的,一向不服周的楚人,也服漢。隻有漢唐是真正的四夷賓服,整個天下內外一統,無論八荒六合、四海中原,天下歸心啊。”
劉武說:“多謝爾等告訴我這許多。我已心灰意冷,這殘病之軀苟活至今,想來可笑,無顏麵對列祖列宗。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爾等,是時候了。”
我心裏一動,他是不是要說出幕後那個翻雲覆雨手了,真的會是李維生教授嗎?我偷偷看了李亨利一眼,卻什麼名堂都沒看出來,他的臉色太正了,像是正劇裏古代的讀書人,完全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雖然他神態飽滿,然而流露出的,卻是那種很大氣的、虛懷若穀的深邃表情,你可以說是正氣,是傲骨,也可以說是城府,總之看不透。
很可能牽扯到李維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怎麼想,又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