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天氣格外的好。

陽光明媚而溫暖,甚至是有些刺眼。和屋內低沉的氣壓形成強烈的反差。

屋內極其安靜。隻能聞見窗外偶爾的一絲蟬鳴或一陣微風刮過樹葉的細小聲音。

屋內幾人,或坐或站或倚,形態各不相同,卻又極其一致。隻用餘光,看向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一身龍袍的男子,坐在大紅色鴛鴦戲水床榻上,用手指輕輕描繪著細致精美的圖案,神情是那樣的專注。若不是手指偶爾的靜止,想來是不會讓人發現他偶爾撇向她處得目光,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冷冽、輕蔑、疑惑、一閃而過,瞬間便恢複如初。

而坐在窗邊檀木書桌的女子和靠在她身上小小的男子,正忙著對桌上雪白的宣紙下著黑手,胡亂的塗鴉,無視那些似有若無的目光掃視,隻恨那擋在窗前一身絳紫華服的男子,擋了她的陽光。

站在門邊一身黑衣的莫將軍,滿麵難色,看著自己的兒子難得這樣安靜的坐在那一身紅色華錦的女人身邊,乖巧而可愛,兒子那滿是依賴的目光,刺痛了他的雙眼。如果,眼前的女子,不是左相的女兒,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不是那個自己為之效命男子的妻子,他定會使勁一切手段,為兒子去爭取。

可是,所有的那些都是真實的,她——是自己一生都不能觸碰的女子。

屋內氣氛壓抑,可麵觀屋內幾人,都神態自若,仿佛並未覺得有何不妥。這可急壞了在外等候多時的秦公公,今兒,皇上是怎麼了,在這樣下去,上朝可就要晚了。雖說不用像在宮裏那樣的一板一眼,可皇上今天可是約了眾大臣的。眼看自己的時間就要過了,而皇上還沒有一點兒起身離去的意思,這唱的是那出。自打跟皇上的這幾年了,可從未發生過。

秦公公焦急的雙眼不停的在皇上、皇後麵前巡視,可又不敢明目張膽,隻有內心幹著急。

青然抬眼看向外麵的秦公公,又掃向冷亦風。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未開口。

也許,終是有人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最終打破了沉默。莫將軍向前走了兩步,向冷亦軒行了個禮,“皇上,尚書大人和眾大臣還在行宮等著您。”

冷亦風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手指細細的勾畫,仿若未聞。而眼中卻閃現出一係列錯綜複雜的目光。就在大家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任何回應,準備再次開口時,他忽然開口,淡淡飄出一個字:“好”。便利落轉身向外走去,不曾停留,卻在風中留下一句話,飄散在某人耳邊,“朕的皇後,晚上等朕。”

言語有絲曖昧,卻又無關曖昧。

塗鴉的手一頓,卻又繼續,隻是沒來剛才的淡定而雜亂無章。

——

太陽從陽光明媚,炙熱悶熱到漸漸西下,慢慢變暗到月華升騰,星星閃爍,明月當空。

而那個說了晚上相見的人,到現在也沒有身影。青然挑了挑已有些暗淡的蠟燭,聽見外麵已敲過三更的鑼聲,又轉向手中的書,勉強睜開早已睡意朦朧的眼。今夜可是打亂了她的作息時間。可她知道,他說過要來,便一定會來,可是,不知等著自己的又是什麼呢?

就在雙眼馬上就要合上,大腦已進入沉睡的邊緣時,吱嘎開門的聲音響在寂靜的午夜,異常的響亮,使昏昏欲睡獨自等待的人,立即清醒了過來。

借著桌上微弱的燭光,看向黑暗中緩緩走向自己的身影,許是自己真的太困,還沒有清醒,眼前的身影是那樣的模糊不清,一身明亮耀眼的黃也被夜幕的黑所掩蓋,看不出它的光華,那融入濃濃夜色的身影是那樣的不真實。

暗黑的身影來到桌邊,安然坐下。手指慢慢向那微亮的燭火緩緩壓下,最終隻剩一縷青煙。

室內比室外還黑,沉悶而安靜。

明亮燦爛的陽光照入華麗的閨房,透過層層紅色的紗幔,照向每一個角落。

空氣靜靜在室內流淌,無聲無息。

日光西移,滿室的陽光漸漸如蒙上一層灰布,明亮漸漸被黑暗所取代,到最後已看不清屋內的事物,變成濃濃的黑。卻也沒有人為它點上明亮的燈。

屋內,早已空無一人。

——

一輛外表與普通人家一樣的馬車,疾駛在繁華的街道。滿街喧嘩的聲音遠遠被甩在了馬車身後。車內寬敞的軟榻上,鋪著大紅錦緞的厚厚棉被,精致的刻有朵朵梨花的熏爐裏燃出清冽淡淡的香,一身紅衣的女子斜躺在半長的軟榻上,淺淺的呼吸著,隨著馬車的顛簸而促起精致的雙眉,臉色卻有些蒼白。

無奈的張開雙眼,緩緩起身,斜靠在車壁。想著,這三天,都是這樣過來的,實在有些吃不消。即使車夫已經盡量小心駕駛的平穩些,但還是很累,累的不止是身體,還有自己的心。

而他,隻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

馬車還在疾馳。直奔那高大威嚴,富麗堂皇的城市中心,皇家尊貴而守衛森嚴的宮殿。腥紅的大門在車上人亮出一塊牌子時,而快速開啟,馬車一閃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