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岑飲下一杯酒,道:“殿下可有想過,你的敵人,遠不止於此,京中除了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他們在明處,還有很多暗敵,你瞧見了麼?”
張策道:“齊王之輩已構不成威脅,如今兵權不在他手,他偏安一隅十分自在。若說暗敵,能算上的,隻有昭王,他手中十萬龍虎軍,但是,不需我出手,父皇自然會把他收伏。除了這兩位王爺,其他幾位王爺已是強弩之末,當年幫助父皇奪位之人,能算作敵人的,隻有昭王爺,而你的君姑娘,正是昭王爺的女兒,霍夫人作為昭王爺的侍妾,關係著我的母妃,你說,我該不該為了鏟除昭王爺,先把君以柔給殺了?”
十七年前,陛下看上了傾國傾城的霍夫人,安排她進入昭王府,充當昭王爺名義上的妾。
昭王爺當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冤大頭。
綠得很憋屈。
誰曉得昭王有沒有懷恨在心,伺機報複。
劉岑搖頭失笑:“殿下,要奪位,可不止是殺幾個人這麼簡單,民不安則國不安,當今陛下登位以來,近乎十八年,旱澇多發,民不聊生,貪官汙吏肆意妄為,強取豪奪,真正危及殿下儲君寶座的,不是這些皇子和王爺,而是民心。在下說這麼多,並非為一己私利,而是真心希望殿下能做那個曠古明君,不再草菅人命、濫殺無辜。這些年在下為殿下所殺之人夠多了,我的手沾滿了鮮血,你隻需要當一個指揮使,你把我這柄劍指向哪裏,我便去哪裏。你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潔淨如新的太子殿下,這麼醃臢事有在下就夠了。”
張策沉默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劉岑提起酒壺,為他續杯,也為自己續杯。
屋外大雪紛飛,寬袍男子說完了話,將眼睛投向外麵,這麼大的雪,她那裏如何了,可有冷到凍到,是否曉得給自己升個爐子,是否有人給她暖手......
良久,壺中酒已喝完,劉岑示意奴仆再去取,被張策擺手拒絕,張策以手撐住桌麵,酒勁上頭,他身形搖擺,站定在室中,道:“我一直將你當做朋友,你如今為了個女人與我為敵,真的值得?”
猶記初相見,他一身血衣在演武場上與野獸搏鬥,誰也不曉得,這就是那位譽滿京都的丞相之子,在演武場上奄奄一息的他,即將麵對一頭雄姿勃發的公獅,那獅子一出來,即將他撕裂成碎片。
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
明明可以遠走高飛,為何又回到這個充滿血腥之地,淪為演武場上的鬥士,連畜生都不如。
劉岑也想過這個問題,逼自己入絕境,是否值得。
隻是人一旦做出某種決定,就無可挽回,一旦踏出那一步,就回不去了。
演武場是京中達官貴人娛樂之地,他們在這裏看人與野獸搏鬥,為百無聊賴的富貴生活增添一點刺激。
這裏也是宮中禁軍、大理寺、龍虎軍,以及各個皇子王爺挑選死士之地,他們喜歡從演武場挑選英勇的武士,招致麾下,為自己效命。
演武場出來的武士,都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度。
張策在他瀕死之時買下了他,延請名醫修複他身上的傷口,為他配備最齊全的兵器,和最精良的人馬。
張策以為自己於劉岑,有救命之恩,他應當至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