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會兒,即便是李東陽、楊廷和,也總算感到了不對。幾次三番想要試探一下正德皇帝,可是卻都被皇帝駕前的穀大用設法擋回。
李東陽也是無奈,這八虎之中,劉瑾陰狠,高鳳城府極深,張永最顧大局,而這穀大用,卻是最綿裏藏針的一個。
對付劉瑾,李東陽能以朝廷來逼他稍稍退讓,高鳳與張永自不必說,可是穀大用,卻是絲毫不管用。
各種辦法都使了,卻都是無法與皇帝搭上話,最後穀大用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該說的都說了,就責令朝會解散,一幹人等去偏殿等候禦宴的召開。
一直木訥的皇帝,也是在這時候起身親自說了句散朝,然後就隨著穀大用的攙扶,離開了平台。
皇帝要走,李東陽等人自然也是無奈,隻能隨他去了。
等皇帝走後,各部大臣,以及各司主事都是散去,隻有內閣幾位知曉內情的大學士,留了下來,與楊一清商談起來。
“邃庵,皇帝今天是不是很奇怪?”楊廷和性子比較急,見得四下裏無人可以偷聽,就直接向楊一清問了起來。
楊一清本就在清流文官之中,名聲斐然,不比楊廷和差多少。此刻又不負眾望,攜大勝歸來,即便楊廷和貴為次輔,對他也是禮敬有加,更是覺得這件事上,或許楊一清有什麼意見。
見楊廷和一臉奇怪,楊一清也是淡淡一笑,拱手一禮,說道:“介夫,這皇帝到底奇怪不奇怪,我想西崖公與你,都比我要清楚的多!”
“這是不錯!”一旁的李東陽也是撚須一笑,點頭說道,“我與介夫久伴君上駕前,他今日的表現,確實奇怪!”
“那就沒錯了!”見李東陽也是點頭認同了皇帝的奇怪,楊一清也不禁想到今日張永從劉瑾府裏帶回來,劉瑾必勝的信心,當即就運用內力,悄無聲息的把這些事說了出來。
末了才說道:“當年希賢公率領三公九卿,意圖罷黜劉瑾為首的八虎,可惜謀事不密,被劉瑾先發製人,反而導致他歸隱鄉裏!這些年來,劉瑾在朝廷之中,已經是根深蒂固,成了朝廷的痼疾,如今我大勝歸來,必然會彈劾他,可他卻一副勝券在握,起先我還或許不明白,但是結合今日陛下的奇怪表現,我想我知道了!”
希賢公就是當年弘治朝的首輔,正德初年的內閣之首劉健。當初弘治剛剛駕崩,正德初登皇位,大權盡在內閣手中。
期間內廷又因為有一些正直的太監把控,再加上弘治在位一直大力抑製內廷幹政,一時間,這內外廷卻是史無前例的和諧。
可是正德登位之後,寵信劉瑾等人,把他們分別任了高官重職,最終劉瑾等人又有野心,再加上張太後背後的支持,他們也就圖謀奪取內廷的大權。
其時內廷之首是王嶽,東廠提督是範亨,具都是正直之輩。眼見得劉瑾等人企圖奪權,未免內官霍亂朝政的事情再次發生,他們也就與劉健取得了聯係。
劉健為官剛正,即便直麵弘治,也是毫不猶豫的直諫。聽得劉瑾等人意圖奪位,他也不想內廷換人,導致內外廷關係重新緊張,當即就聯絡六部九卿,會同內廷的王嶽、範亨一起,要來禦駕前,扳倒劉瑾。
隻是這九卿之中,卻正好有焦芳在。他素來與劉健不睦,又想著自己年事已大,劉健如果一直在首輔位置待著,自己永無出頭之日。
所以焦芳當夜就來到劉瑾府邸,把這件事彙報給了他,並且還投入劉瑾麾下。
劉瑾得了消息之後,連夜與八虎一起,來到禦駕前哭訴,並請求皇帝把他們發配南京養老,以免大禍臨頭。
正德那時候正是年輕氣盛,覺得自己初登大寶,隻是想任用幾個信得過的內臣,就被外廷插手,心中也是不忿。
再加上有張太後或明或暗的慫恿,以及對劉瑾等八虎的情分在,他就於第二日直接斥退了劉健,使得這位三朝老臣無奈之下,與另一位大學士謝遷一起,引咎致仕。
楊一清說的,也正是這段事。李東陽是當初的三位大學士之一,與劉健、謝遷互為莫逆,楊廷和也是當時在朝,更是熟稔無比。
聽得楊一清的話,兩位大學士都是一驚,隱隱點了點頭,自覺今晚的狀況,倒與那一日劉健領六部九卿,聯合內廷一起彈劾劉瑾等人,是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這次真正的主持人,不是自己這個首輔,而是弘治皇帝的次子,正德皇帝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