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沉默了這麼久,眼見得徐光祚突然變得牙尖嘴利,如此難對付,心中也是暗恨,見得張太後隱隱招架不住,他也是出麵插道:“徐國公,難道老夫的三廠一衛的密報,不能足以佐證麼?”
“哈哈!三廠一衛竟然是你的麼?”徐光祚冷冷一笑,抓住劉瑾言語之中的一個漏洞,小小的譏諷了一下,然後不等劉瑾發作,又直接說道,“自本朝太祖以來,雖然設立了錦衣衛,可是曆來錦衣衛隻有調查、逮捕、審訊的權利,曆代皇帝為了方便,也容忍錦衣衛的詔獄存在!
但是,何曾有哪一位皇帝,以錦衣衛或者東廠、西廠的風聞奏報,調查都不調查,就直接入罪,而且這定罪之人,還是當朝首輔呢?”
“這……”劉瑾聞言也是語塞,這確實是沒有先例。
徐光祚不等劉瑾反駁,又接著反駁道:“更何況,既然說是風聞奏報,那麼臣聽聞六科給事中,以及都察院,甚至楊一清楊大人,都已經調查到了一些劉公你的罪證!而臣如果沒記錯,這風聞奏事本就是六科給事中的權利,劉公,請問你該當如何?”
“老夫的罪證?你要說些什麼罪證?”劉瑾這才明白過來,今晚發難的,竟然不是來自於楊一清,而是一直被自己忽視的徐光祚。
隻是徐光祚到底收集到了自己什麼罪證,又憑什麼有自信,好似能夠扳倒自己呢?劉瑾心中也是暗暗吃驚,等待著徐光祚所謂的罪證。
大殿之中的群臣,聞言也都是吃驚不已,他們有的是知道今晚會有人攻訐劉瑾,有的卻不知道,但是不論知道不知道,他們卻都不知道,率先發難的,竟然是徐光祚。
一時間,群臣都是不禁看向徐光祚,看看他能拿出什麼證據來,給劉瑾入罪。畢竟自劉瑾把持朝政以來,從劉健以降,數之不盡的人想要扳倒他。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數年來,想要扳倒劉瑾的人,大多反而被劉瑾扳倒,而劉瑾非但不倒,反而權勢越發穩固,以至於成長到如今乾綱獨斷的地步。
徐光祚也是一笑,從懷裏摸出一遝紙張來,恭恭敬敬的放到頭上,說道:“這是劉科給事中,以及許多各地官員,收集到的劉瑾的不法罪證,其中貪汙,受賄,私相授受等等罪名,不一而足,還請陛下禦覽!”
如果太後在,徐光祚理應是要再加上太後的,可是他如今正是借著張太後幹政有違祖製的由頭,插入了進來,因此也就不去提張太後了。
而本來都是好奇不已的群臣,在聽得徐光祚的話語之後,不禁難掩臉上的失望。劉瑾與張太後,更是喜笑顏開,好似徐光祚這不是彈劾舉報一般。
畢竟在朝重臣,除了極少數,或多或少,身上都會有劣跡。劉瑾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私相授受的事必然不少,可是這些事,肯定不可能完全瞞住。
他這麼多年,能存活下來,顯然是這些事不是很重要,至少沒有重要到非要他劉瑾去職不可。
隻要他在自辯的時候,說一下這都是皇帝的意思,而皇帝又一般向著劉瑾,自然也不會與他過不去,也就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從輕發落了。
這是這些年來,無數人告發劉瑾,而劉瑾依然能夠一直不倒的真正原因所在。當下劉瑾也不等小黃門下去拿那些罪證,隻是手輕輕一拿,那厚厚一遝的罪證,就騰空而起,須臾間,就到了他的手心。
而他也是看都不看,直接放到了禦案之上,滿不在乎的說道:“請陛下禦覽!”
正德皇帝也是麵無表情的拿起罪證,一頁一頁的翻看起來,到了最後,果然如群臣所料,絲毫沒有動怒,反而奇怪的看著徐光祚,說道:“徐國公,你說的罪證,就是這些麼?”
群臣都是歎息一聲,顯然明白正德根本就對這些所謂的罪證毫不在乎,一個個都是在心裏為徐光祚的出頭不值。
英國公與成國公更是頗為奇怪,這徐光祚能有那般勇氣,獨自走出來為李東陽辯解,還指斥劉瑾、張太後,顯然不是有勇無謀之輩,怎麼到了這會兒,卻又變得這般幼稚呢?
楊一清這時卻已經明白過來,徐光祚顯然是子龍偷偷安排的人選。許是子龍早就猜到,自己、李東陽乃至楊廷和、張永等等一係列已經浮現出來的人,都被劉瑾下了黑手,搶先打上了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