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家門前的大桃樹呀,我還真有點自豪,因為當時它是這片土上最大,最年長的。
每年夏天,酷暑難耐,地麵像被太上老君的高爐炙烤著,人手指稍微一碰,就能燒熟,更別說狗了。當阿黃傻傻地踏上這片土地時,燙的直蹦,有種衝破蒼穹之勢。
其它地方亦是如此,唯獨那顆大桃樹下,鋪上了大大的綠蔭,極其涼快。那兒是阿黃的避暑山莊。
我十歲那年,真是太熱了,我看見阿黃趴在大桃樹下,我就納悶了:它身上這麼多毛,趴在那兒能不熱?我去一探究竟。
那棵大桃樹枝繁葉茂、碩果累累,葉與葉之間恩恩愛愛,互相靠得很近,幾乎是膩在一起。我在大桃樹下抬頭,根本就見不到那苦煞人的火球。微風吹過,不覺其熱,反倒覺得格外涼快,樹葉似乎是好幾台散熱器。
有陌生人經過,阿黃也不再狂吠了,它靜靜地躺著,簡直成了一位皇帝,旁邊的我可談得上是羨慕嫉妒恨了。
由於這棵大桃樹把小桃子照顧得太“周到”了,不讓它們經曆風風雨雨,於是可都成了姑娘家了。有些小姑娘還是個小孩子,一身“青”鬆,無憂無慮的;而有的,已到了青春期,發情期,都悄悄戀愛了,泛出愛的紅色,能與蘋果相抗了;還有的,都懷孕了,或許有了寶寶身體太重了吧,已落地生長了。
我挑了個大的,我認為大的肯定長得久,越成熟。洗好後一咬,一種一點兒都沒熟的苦澀把我的牙都給整害怕了,立即叫舌頭吐出。我對著那桃兒問:“你沒熟幹嘛處在這麼顯眼的位置來吸引我?”後就隨手往桌子上一扔,欲留給爺爺奶奶吃,因為他們吃了太多的酸甜苦辣了,肯定吃得下。
又來一陣稍強的風,樹葉隨風扭動著腰肢,並唦唦作響,如鈴聲般穿入我的心田。阿黃聽著這聲舒服地睡著了,而我聽著卻懷起古來了。距離我上一次聽見這種聲已過去四五年了。
那時我才六歲吧,爺爺騎著他的老式自行車帶我上街,我坐在車前頭,看著周圍的樹在往後跑,就像看電影似的。前方還有一個人騎著這種車上街,擋住了我的視線,不知我是做了什麼,爺爺立刻撥起了車上的小鈴,“叮鈴鈴,叮鈴鈴”,前麵的人就挪開了位置,隻見一條大路沒有盡頭地延伸著,前途一片明朗卻又未知。聽著車鈴聲,甚是爽朗、愉悅。那年的生活是苦澀的,可我隻嚐了一小口,而爺爺奶奶卻嚐盡了“苦”“澀”。
“汪汪汪”,阿黃醒了,隻見一女人提著藍色的籃子走過來了,記不清她當時說了什麼,隻記得她用手指著樹上大大小小的桃。哦,原來是來偷桃的。
不行,這棵是屬於我家的桃,記錄著我家的酸甜苦辣,每一個桃、每一片葉……總之,都是我家的,你無權奪走生活的記憶!當然,我是一個文人,我不會動武,我用三寸不爛之舌最終說服了她,完完整整地保留下了這棵大桃樹,保存下了這充滿著酸甜苦辣的生活,因為這樣的生活,將來才能開花結果,枝繁葉茂,遮蔽人生的“大火球”。
今年回到老家,那樹已經被鋸斷了。鋸它的原因是老了,不開花結果了!我的天呀!曾經和我們一起經曆風風雨雨的它就因為這荒唐的原因與世長眠了。是的,現在富裕了,哪裏會管“過去”的死活?
我的大桃樹呀,我曾經千方百計地保護你,但因為進入了富裕時代,人們已忘卻了過去,所以你大概必須死。
可我翻來覆去,覺得你死得“冤枉”啊!
數年再望
多少年的酸甜苦辣,過去了。我再次回到了久別的接地氣的家。
剛到家門口,第一眼望得就是那棵大桃樹,雖然它本人已不在了,但它的魂兒還屹立在那兒。
爺爺奶奶“出郭相扶將”,我很明顯地看到,他們的頭發蒼白了一大片,但笑容還是那麼的熟悉。
“爺爺,這大桃樹沒了總感覺空蕩蕩的哦。”
“是的哦,總感覺一切都變了,變得空蕩蕩,變得很陌生。”爺爺笑著回答。
爺爺突然用手指向那棵似有似無的大桃樹,我循視過去,見到了一株小小的小桃樹。是大桃樹的孩子嗎?公的還是母的?哎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希望你能長出你媽媽的那個樣子,讓這片土地保有過去的模樣,記住不管風吹雨打都要堅強,向你母親看齊。
門前的大桃樹,是你嗎?是你想以前俊秀的容顏了嗎?你都把期望寄托在了這株小東西身上了。放心吧,這一片土會好好照顧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