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順帶著兩個小內侍親自去了燈光陰影的角落裏,將裹著錦被木木愣愣的皇貴妃抬到眾人跟前來。
就皇貴妃那針尖兒大的膽子,那酥脆的心理素質,早在至和帝倒下的那一瞬,就已然三魂去了兩魄了。
而後,皇後的震驚、憐憫、嫌惡仿佛一記重錘,將她的心肝肺擊得粉碎。
皇後的雍容華貴、端矜自持,越發襯得她卑賤狼狽。
因精神上受到的衝擊太大,皇貴妃一臉的麻木不仁,被數道殺人般的目光緊盯著,也恍若未覺。
襄城大長公主上前兩步,眼尖地從略散開的錦被處看到那精致的鎖骨上橫著一道血痕,不由眉心一蹙:“怎麼回事?皇後動了私刑?”
“姑母容稟,”皇後不慌不忙,垂下眼簾,低聲道,“皇貴妃遍體鱗傷,俱是陛下所為。”
“皇後是說--”襄城大長公主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黃花閨女,立時明白了皇後的意思,見皇後輕輕頷首,忍不住麵露驚詫。
皇太後禮佛多年,轉著暖玉佛珠,不忍地歎道:“皇帝的品行,原是先帝都讚過好的。怎的竟染上了這等癖好?”
太子聞言眉峰微動。皇祖母這話,簡直誅心。這先帝讚過的,如今馬上風了,可見隻是麵上光。
皇祖母對父皇似有舊怨。太子心道。
襄城大長公主則憐惜地看著皇後,心中暗道:攤上這麼個夫君,真是倒了血黴。
先前,她見皇帝偏寵皇貴妃,縱著周王與太子爭鋒,覺得不成體統。
如今看來,皇貴妃為了搏寵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皇後倒得了清淨。不知其他嬪妃有無遭殃的。
“皇後啊,這些年,真是難為你了。”襄城大長公主輕輕拍了拍皇後的手,柔聲安撫道。
皇後略略挑目,見幾位宗室長輩麵上皆是寬容之色,不由微微動容,哽咽道:“謝姑母體諒。”
“皇嫂,”襄城大長公主看向皇太後,見她麵容姣好一如從前,隻目光靜如死水,輕歎道,“你雖一心記掛皇兄,可到底身在塵世,偶爾也要看看孩子們。”
皇太後撥弄佛珠的手一頓,垂目不語。
“皇帝出了這樣的事,皇嫂身為嫡母,還得拿個主意才是。”襄城大長公主雖是高宗嫡女,身份貴重,可到底是做姑姑的,不好管到皇帝身上。
皇太後身為先帝繼後,亦是嫡母,由她發話是錯不了的。
襄城大長公主性子雖潑辣,可為人爽利,處事周全,昔年高宗曾言:惜我兒不是男身!可見她並非一味嬌蠻。
因此,她一開口,親王公主們俱都點頭,齊齊看向皇太後,等她裁奪。
要說這事吧,處置起來真沒什麼難度。至和帝九五之尊,豈會有錯?錯了的,隻能是皇貴妃。
“這事啊,”皇太後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沉吟道,“拿下皇貴妃,賜死就是。”
宮裏頭賜死,最尋常的便是白綾、毒酒與匕首。
燕王沉吟道:“陛下生死未卜,端王又將大婚,見血不吉利。”
襄城大長公主輕輕頷首,道:“那便賜白綾。”
皇太後略一頓,又道:“皇帝這般模樣,怕是無法再聽政理政。國不可一日無君,我一個婦道人家,見識淺薄,此事還請諸位親王同重臣商量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