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變故突起，方才還人聲鼎沸盈滿歡聲的大廳陡然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小九兒！”皇太後唬得臉色發白，聲音都變了調兒。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不是說吃了九轉靈丹可保三月無虞嗎？這還不到一個月啊！
“太醫！”皇帝也慌了神，高聲道，“竇太醫！”
端王大婚，朝中上下皆來了。
大廳裏滿是宗室勳貴要員，三品以下的都不好意思往前頭湊。
太醫院低調成風又不愛鑽營，自是哪裏清靜就貓在哪裏。
“臣在。”竇太醫聽到皇帝疾呼，心中一突，繞過半個大廳，快步往端王處走去。
端王隻覺得胸腹處仿佛被利刃凶殘地翻絞，痛得叫都叫不出聲，像是又回到了剛剛中毒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直麵死亡的威脅，太醫院費了好大勁兒才保住他的命。
他自知命不長久，賜婚又不可變改，所以盡最大的努力給雲襄體麵。
可是，他沒有想到，快樂的日子竟然這麼短暫。他在喜堂上吐血，怕是要牽連到小王妃了。
他把事情辦砸了。
端王苦笑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往下倒去。
“端王殿下--”一聲驚呼，站得近的人連忙伸手去扶。
忽聽一聲輕歎，纖白的手自寬大的袖中伸出，紅衣素手格外分明。
雲襄輕巧地攬住了下墜的身體，微微用力，端王就靠在了她肩上。
得虧她身材高挑，端王又久病顯小，這場麵才不那麼刺眼。
“王妃殿下。”端王府總管祁枬快步走來，恭聲道。
“嗯，”雲襄緩緩抬手掀了蓋頭，目光清冷鎮定，淡聲道，“偏廳已準備好了？”
“是，”祁枬微微頷首，垂目道，“執琴姑娘已備好了金針。”
新娘子妝容極厚，略動一動表情就能抖下三兩脂粉來。雲襄麵容精致又氣定神閑，這醜樣兒的妝，站在端王身邊竟還能看。
皇太後一見著雲襄的臉，頓時理智回籠，焦急地道：“我的兒，你快給小九兒瞧瞧。”
“母後放心，殿下不會有事的。”雲襄點點頭，避開祁枬想要幫忙的手，微微下蹲，一手繞過膝彎，將端王打橫抱起。
“……”沒幫上忙的祁枬有點兒失落。
“襄兒，你可慢著點兒。”皇太後原想跟去偏廳看看，又怕傷心，腿軟得站不起來。
永安伯夫人站在她身邊，無聲地安慰她。
“母後，朕去瞧瞧。”皇帝也很不放心，站起身，道，“竇太醫，走！”
偏廳原是安排賓客小憩用的，四角置著火盆，屋裏的溫度已升了起來，就是穿著單衣也不會冷。
雲襄將端王放在塌上，抓過他瘦峭的手腕細細把脈。指尖觸碰到一塊兒細嫩的肌膚，她眸色一暗。
端王中毒十年，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九轉靈丹雖吊住了命，卻是治標不治本。
雲襄微微蹙眉，臉色凝重。端王脈象紊亂，不見虛弱，反而奔突激烈。倘若不能平息，接下來就是全麵衰敗。
皇帝帶著太醫進來時，雲襄已麵色坦然地解開了端王身上的喜服，露出了略顯單薄的胸膛。
“陛下，”雲襄略欠身打了個招呼，撚起一枚金針，看一眼皇帝身後垂頭斂目的太醫，淡聲道，“諸位既來了，便好生看著吧。我並不忌諱。”
“謝王妃殿下。”竇太醫拱了拱手，一抬眼就見雲襄利落地下了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