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韓楊兩家的投誠,確定了敵我,襄郡王這棋局就可以定下來了。

他用計是一環套一環的,不玩死也能把人玩廢了,用起韓楊兩家的人更是毫不手軟。

單是投誠那叫劃清界限,立下功勞才能脫身。

不過,現階段的主要任務是擾亂五大家族的視線,拖住他們的腳步。

對襄郡王來說,清查人口才是他此回下江南的首要任務。

這是個細致活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有些難度。

江南這三年也是遭了災的,人口流動頻繁,增減幅度很大。

且,這不是一州一縣一地的事兒,牽涉的範圍廣,幾乎波及了整個江南。

再加上這幾十年來朝廷近乎默認江南自治,並無官員在江南任職,官麵上沒法配合。

就目前已知的信息來看,江南對戶籍的管理也不大上心。

或者說,為了掩蓋‘黑戶’,故意造成了這種假象。

是以,清查人口就變成了清查黑戶以及黑戶的去向。

查起來有些費力,襄郡王果斷對甄氏下手,也是為了撕開這個缺口。

楊家主與韓家主各自領了事兒,合兩家之力抗四家聯盟也不算什麼難事——甄氏顯然已無用了。

他們略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去。

眼下正值仲春,萬物複蘇,氣候正是適宜。

韓家主背後卻出了一層白毛汗,心有餘悸地同楊家主感慨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江湖後浪推前浪。如今的年輕人,真是不能小覷。”

楊家主聞言側目,用一種‘得了,別裝了。咱倆誰跟誰,有意思嗎?’的表情看他。

韓家主從來是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與他交陪,最是舒心不過。

然而,若隻覺得如沐春風,那必然不是他的至交。

身為好友,楊家主卻清楚他有多惡劣。

韓家主微微一笑,攤了攤手,輕聲道:“到底是先襄王的後人,難免期望過高。”

“如何,你失望了嗎?”楊家主笑著問道。

“不按常理出牌這一樣倒是十成的像。”韓家主淡淡道,“如今的江南就是一灘渾水,中規中矩反而不成。”

楊家主微微頷首,表示讚同,目光悠遠:“襄郡王不過得了先襄王幾日的教導,便有如此能耐。不知,那端王妃又如何。”

先襄王驚才絕豔,尊貴無雙,仰慕其風采者不計其數。

他年少時曾至曲水文會,被江南大儒沈子仲引為知己。先襄王作畫相贈,沈子仲提詩後掛與書房時時觀賞,這段忘年交成為一段佳話。

江南文風極盛,韓家主有心做學問,對先襄王神交已久。

後來,先襄王遊曆天下,經江南做地理誌,韓家主立刻出麵組織大儒名士襄助。

韓家主就近領略了一番先襄王的風采,頓時為他的學識見地所傾倒。

短短三個月,產出了不少廣為流傳的詩篇,竟比之前十年的總和還要多。

惺惺相惜這事兒真是毫無道理可講。

可楊家主仗著交情直言不諱道:襄王過江南,用意絕不簡單。好友這惺惺相惜怕是單向的。

事實證明,楊家主眼光果然毒辣。

因著地理誌,朝廷才能了解江南,而韓家主因著對先襄王的崇慕之情,心甘情願地做了朝廷在江南最大的一顆釘子。

時也,運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