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聽到開陽侯提及老侯爺的死因，身子不由得輕顫，聽到毒殺襄兒幾個字，又出奇地冷靜下來。
她看向近來越發沉穩的兒子，冷靜地道：“你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發生過的事，總是有跡可循。”開陽侯目光複雜，“母親，你讓兒子覺著陌生極了。”
“是嗎？”太夫人最不想讓開陽侯知道的事情被他親口說了出來，也沒什麼可怕的了，心態上都有點兒破罐子破摔了，“父為子綱，說罷，你想怎麼處置為娘？”
“陛下命朝中上下自糾自查，對狐假虎威者，予以重罰。聽聞，相關消息已經呈送禦前。”開陽侯淡淡道，“稍後我會上折子，坦陳此事。”
太夫人冷靜地道：“你要親自檢舉為娘？”
“怎麼會？母親多慮了。”開陽侯神色淡淡的，口氣也很平淡地道，“您到底生了我，對父親下手，也是為了我。這個爵位，應是能抵母親一命。襄兒如今為端王妃，陛下不會允許她有一個不名譽的祖母。”
雖然雲襄是在先襄王膝下長大的，可她畢竟姓雲，是開陽侯府嫡出的大姑娘，血緣是斷不開的。
開陽侯既是人子，又為人父，太夫人做下的事兒，不說惡貫滿盈，也是主流男權的挑釁。一旦傳揚開去，開陽侯府必定名聲掃地。
雲襄身上牽扯的利益千絲萬縷，難道沒有人不甘心喝湯，早早地盯著，想要挖一塊兒肉。
皇家媳婦很風光，卻也難做，開陽侯可不願府裏的這些事，影響到雲襄的幸福。
陛下能裁決太上皇賜婚的衡陽長公主與裴駙馬，就能拆了同樣是太上皇賜婚的端王與雲襄。
開陽侯絕不願見到這樣的結局，所以他絕不能隱瞞此事，不能揣度皇帝的心思，隻能講主動權完全讓出，靜候皇帝的處置。
太夫人也深諳此理，揮揮手，意興闌珊地叫開陽侯退下了。
開陽侯離開喜福堂，就去了祠堂，在老侯爺牌位前跪了許久。
他能體諒母親為了他的前程而出手，可是父親又何其無辜？
若沒有父親在外頭打拚，哪裏有開陽侯府的安寧，母親又憑何叫貴婦們高看一眼？
若不是父親驍勇，又有一套自己的處事智慧，清陽身為先襄王唯一嫡女，才貌雙絕，愛慕者無數，他又如何夠格求娶？
父親啊，母親啊，上一代的恩怨情仇，為難的隻有同樣做了父親的開陽侯。
開陽侯出了祠堂，就回書房琢磨寫折子去了。
在大胤，夫妻緣盡，和離便是，夫殺妻，重判，妻殺夫，也是一樣。
開陽侯自知欠缺文才，便舍了華麗辭藻，樸實無華地敘述了相關事實，靜候皇帝處置。
皇帝是要奪了他的差事，還是要擼了他的爵位，他都能接受。
與此同時，京中許多的官宦人家也都做了開陽侯一樣的選擇，上折子，陳述事實，請罪請辭等等。
將所有的折子整理分類，三成請辭的，這是家人或者槽心親戚有重大罪行的，七成請罪的，則是罪行較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