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州東南,正一道門外圍。
最初,正一的弟子們並沒有發現,那些屍傀的已經翻越過了二門外的護山大陣。畢竟正一道門的弟子們,對自己的山門大陣,是極為有信心的。
那個時候,很多小弟子還在慌張的看著兩派長老們在吵架,茫然而不知所措。
“還不趕緊選派人手,立刻千萬昆侖求救!剛剛我已經在牆頭瞭望過了,外麵的屍傀層層疊疊,有越來越多的勢頭。倘若現在尋找出路,還能來得及找到沒有完全包圍的地方出去。一旦徹底圍困住了,那就再也沒有了機會。”這是派遣派的主張。
“出去?怎麼出去!先不說那些屍傀凶殘頑固,一旦發現了血肉之軀,就會一路追著不死不休。現在遣人出去,跟送死何異?!誰願意無故冒這種生死的風險?再說,我們已經通過了傳訊水鏡告知了掌門,想必再過片刻,就能收到回複了。”這是堅守派的主張。
“片刻?從水鏡傳訊到現在,別說片刻,十個片刻也有了。往日這種緊急傳訊,哪裏能如今日這樣,至今沒有回音的?!”
“到了此事此刻,還沒有任何回音,一定是出事了!隻是不知道,這問題出在了傳訊水鏡上,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這話一出,原來還在堅持的人也不做聲了。
是啊,他們已經足足等了有一個多時辰了,然而高懸的水鏡上至始至終都是一片靜謐的水波紋。
傳訊
水鏡乃是遠距離通訊的最佳利器,除了開啟它會快速消耗極品靈石外,其餘的一直很穩定。
所以大家都默認,非緊急情況下,不會啟動傳訊水鏡。一旦傳訊水鏡開始嗡鳴震動,定然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正一道門的掌門一旦感受到水鏡的召喚,肯定會立刻聯絡他們的。
但是任憑正一道門這邊接連的傳訊和召喚,水鏡的另外一側,卻一直靜謐無言,仿佛——死了一般。
竹竿一樣的寒昭聖君拿定了主意,“我願意去昆侖報訊,此類魔物乃是修士的大忌。倘若隻有零星幾個,都要徹底追查,全力絞殺,絕對不能讓它們出現在人世間。”
“可如今,我們正一道門的門牆之外,居然已經出現了這般多的至邪之物,這不是一般的栽秧。”
“再加上剛剛的地動,我覺得怕是世間大劫已至。咱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自救。”
寒昭聖君的這番話,其實說通了很多人。
正一道門的修行本源,就是符籙和推衍。剛剛的事情一發生,所有的修士都在皆盡所能的掐算凶吉。
可無論他們的修為等級還有掐算的水平如何高低不同,但每個人測出來的結果,幾乎都是——極惡。
這種掐算的卦象幾乎就是在說,大難臨頭——在劫難逃。
甚至有些修行時間略長的人,已經隱約推測到了,怕是昆侖那邊出了大事,所以掌門才無法跟我們回傳信息的?
—
—可是,昆侖又能出什麼事啊?他們那邊至少有七、八位化神老祖在坐鎮呢。
——莫非,是有人明明知道正一道門的精銳力量都去了昆侖作客,這才趁機摸到了咱們宗門之前?
——可惡,到底發生了什麼?!倘若昆侖都抵擋不住,那麼我們現在藏身在宗門之中,至少還有大陣可以依靠。一旦走出大陣,那才是生死各憑天命。
是的,這才是大部分人的真正的擔心——什麼都不知道,出去了不是送死麼。
太可怕了,似乎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更沒有知道危機的源頭在哪裏。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宗門護山大陣之外,就是恐怖至極的危險——屍傀!
目前留在正一道門的高階修士們,大部分都是恬淡無為的性格,多少有些邊緣化的修士。而這種修士的性格,就會偏向保守。
也許他們自己強行突圍,還有機會。
但是想要把宗門裏所有的低階弟子們都帶著上路,諸位正一的長老們並沒有信心。也就不約而同的采取了拖延的策略。
畢竟,萬一要是掌門收到了他們的求助,那天塌下來,自有掌門仙君等人頂著的。
這才是兩派人手一直爭執不下的原因。
又是一陣地動山腰,小弟子們終於忍不住從低聲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我想回家,我想去找阿娘,娘啊,娘!
——師父,師父我好害怕啊,我不
想死啊,嗚嗚嗚嗚,師父,怎麼辦啊?
——再試試,再試試,長老,掌門,你們在哪裏啊?
刹那間,小弟子的哀嚎仿佛傳染一樣,一個接一個,起此彼伏,給現場所有人無限焦灼的情緒上,宛如又潑上了熱油一般。
當然高階修士們很快就意識到了,不能放任這種絕望和焦慮的情緒繼續發酵,他們要麼厲聲喝止,“都幹什麼?不許嚎喪!老子數到三,再有敢繼續嚎哭的,一律丟到最外麵去麵壁!”
最外麵去麵壁,那不就是跟屍傀們隔著一牆而已。
想到那種恐怖的場景,小弟子們都拚命的壓低自己的哭聲,但因為他們剛剛哭的太賣力了,有不少人收聲不急,大聲的打嗝起來,“嗚嗚,呃,咳咳,嗚嗚,額咳咳……”
場上的哭聲漸小,咳嗽聲卻接連響起。
下令出聲的正一長老眼瞅著喝止有效,這才略微的滿意。
可他的環顧四周打量的動作還沒有完成,就聽見後方傳來了一聲極為犀利的慘叫,“有屍傀啊!”
這個慘叫裏帶著極為濃鬱的絕望情緒,而且伴隨著靈力的爆發,簡直響徹雲霄,傳到了內院每個人的耳朵裏。
剛剛按壓下氣氛的長老不由大怒,這不是忙裏添亂是什麼?
是誰?敢這麼明火執仗的跟自己對著幹!
那一刻,正一的長老暴怒了起來,他甚至下了一個決心,定要把這個人掛到最外麵的牆頭上去以儆效尤。
無論這個喊
的人是誰家嫡係後人,誰家弟子,都不會這樣放過。此時亂象叢生,正宜亂世用重典。
正一長老定要此人成為自己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何人焉敢亂叫亂喊,給老子出來!”正一長老大吼一聲,這個嘶吼中他刻意用上了神念和靈力,將憤怒的吼聲放大無數倍,壓住了剛剛的慘叫。
但很快的,更多的絕望的慘叫從內院外圍的地方接連不斷地響起。
“快跑!”
“救命啊,師父!!!!!”
“屍傀,它們來……啊!”
接連不斷地慘叫,絕對不像是多人故意搗亂,倒像是最後的拚命警訓。
正一的長老果斷意識到,這不是什麼心智不堅,故意抗命。而是出了大事,他的心頭已經隱隱猜測倒一個非常恐怖可能——莫非,真的有屍傀鑽到了大陣當中?
這個猜測,隻是在正一到長老們腦海中一閃,就被他們快速的推翻:不會的,我們的大陣乃是道門第一,決不能有這種漏洞……
可內院的主事長老們的僥幸心理,幾乎瞬息間就被一個露出來的“腦袋”給摧毀了。
那是一個屍傀的腦袋,它瞪著一雙灰白的眸子,鼻子不斷在牆頭抽動,仿佛在尋覓著什麼。
很快,它就鎖定了長老們在的方向,然後整個軀體都縱身一躍,呈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它醜陋、畸形,而且周身散發著濃鬱的惡臭,偏偏在它灰白腐敗的軀體上,還沾染著大片斑駁新鮮的
血跡。
甚至有眼尖的弟子,還在屍傀的牙齒上看到了一縷青綠色的棉線——就跟內院低階弟子身上的袍子顏色,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
正一的長老們腦子中不約而同的響起了這四個字。但還沒來得及細想,那屍傀已經一躍而起,它的跳躍能力遠超普通的修士,明明剛剛還在二十丈外的牆頭上,可隻跳了兩次,就已經撲倒了眾人圍攏的身旁。
小弟子們驚慌的尖叫起來,可這一次,長老們已經完全沒有時間去喝止或者安撫他們了。
正一道門的執事長老們紛紛出手,各種符籙和靈器齊齊綻放,全都往這個忽然出現的屍傀身上砸去。
轟!
哢嚓!!
在如此密集的各種殺符的圍攻下,那個屍傀幾乎瞬間就被撕成了粉末。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
正當眾人齊齊呼出一口氣的時候。
“噗通!”
“噗通,噗通。”
隨著無數的“噗通”聲響起,一個又一個的屍傀,從牆後出來,接連不斷地跳了下來。
一個,兩個。
十個,百個。
在剛剛的劇烈地動後,十萬年前被九位金仙舍命劃分的靈脈,終於解開了最後的道法壓製。
靈脈也有自己的天道法則,它們本就應該藏匿在各種洞天福地所在,是當初九祖以畢生修為強行扭轉了靈脈們的路徑,死死的把它們壓製在了各大宗門的附近。
然而隨著元炁大陸結界的落下,昆侖雲浮峰的墮落,那些一直壓抑
固定的靈脈們,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竄逃著。
這當然不是說,正一道門所有的靈脈都會消失不見。隻是當初被強行“移植”搬運過來的那些靈脈,重新獲得了自由。